因为喻薄总是能找过来。
有次言夏气得把桌上所有的东西都扫到喻薄面前的地上,噼里啪啦的几声响,一只奶白色的保温杯蹦跳着,滚到喻薄脚下。他弯腰捡起这只保温杯,重新放到言夏桌上。
他看向言夏的眼神里是纯粹的疑惑,好像完全不知道她为什么发脾气。
被他这样的眼神一看,言夏的怒气更盛:“喻薄你这样做觉得很好玩是吧?”
“干脆在我身上装个监控器得了,我每天什么时候起床,什么时候吃饭,几点几分和谁在一起,通通录成视频给你看!”
喻薄浓密的,纤长的眼睫颤了颤,言夏气极了的描绘在他眼前铺开一幅绚丽的画卷。那里绘着最极致的掌控,最病态的迷恋。
“你这样是不正常的!”
言夏瞪着他,眼里的怒意如此鲜明。他喜欢言夏的一切情绪,都是生动鲜明,更喜欢她的所有情绪,都是伴随着他产生。
这会让喻薄有一种诡异的餍足感,好像她的全部世界,都是由他构成。
他微微侧着头,专心听言夏的怒骂,一如既往,没有一点生气的迹象,眼尾甚至还浅浅上扬,有笑意点缀。喻薄全盘接纳了言夏的指责,他说:“我确实不正常。”
“你会跑,我要时时刻刻看住你。”
他踩过一地的狼藉,走到言夏面前。少年一如初见时的清俊,如画眉眼,俊秀如刀。
“喃喃,你乖一点好不好。”这一句话,甚至带出了乞求的味道。
喻薄的手抬起,又要同往常一样,搭在她的后颈上。
言夏却拍开了,这一声拍开的声音很重,脆响得如同打在脸上的巴掌。应该过不了一会儿,她的手上或者喻薄的手上,都会泛起红印子。
言夏这时收起了一身的怒气,勉强用冷静替代,唯有一双眼睛,亮得几乎里面有光。
“你好好想想,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
她知道喻薄一直没有从那晚走出来,那个赌约像一把利刃,时时刻刻逼迫着他要警惕清醒。
这次喻薄没有拦她。
言夏去找了吴嘉卓,她本意是想找吴嘉卓当个树洞,吐吐那些烦躁的心事。但是真的站在他的面前,言夏却说不出有关于喻薄的一句话。大概连她的潜意识都在告诉她,她内心终究不愿意将有关于喻薄的事,告诉给其他人。
哪怕这个人是她的好友。
所以她拉吴嘉卓去喝酒,在一间酒吧里。
虽然他们是高中生,还未到年纪,但这间酒吧是熟识朋友的舅舅所开,他们完全不用担心安全问题,自然也能喝到酒。虽然这些酒的度数都很低,可以称得上是果酒。
言夏闷不吭声地了喝了两三杯。她喝酒上脸,尽管度数低,但是两三杯下来,眼尾已经飘红,像一团缥缈的红云缀在她眼角。
终于吴嘉卓看不下去去了,他拿走言夏手里的杯子,皱着眉说:“怎么回事,拉我到这里还真的是为了喝酒。”
那天不是周末,又是在大白天,即使是清吧,这里也没有多少人。酒吧里放着的音乐是一个沙哑的女生,轻轻哼唱着,听不懂歌词,只能听出来时不同语种的语言。
言夏抬眼看了她一眼,说:“平时逃课逃得那么积极,现在拉你过来,你还不高兴了。”
“能一样吗?”吴嘉卓嚷嚷,“以前逃课是出来玩的,今天逃课是来看你喝酒的,多没意思。”
言夏横了他一眼,吴嘉卓的声音就渐渐弱了下来。
他杯中的酒还没有喝完,吴嘉卓今天也没有兴趣喝,他问言夏:“你是不是和喻薄吵架了,这几天总觉得你们俩一直怪怪的?”
脸色艳艳生红的女孩问:“什么怪怪的?”
她这么一说,吴嘉卓就知道了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因为你们这几天给人的感觉不像是情侣,更像是剑拔弩张的敌人一样。”都想令对方俯首称臣。
言夏不知道应该夸赞吴嘉卓竟然用对了成语,还是应该嘲笑他的感觉偏了十万八千里。
他们怎么可能是敌人呢,只是在吵架而已。
所以最后,言夏两样都没选,她把酒瓶往吴嘉卓方向一推,说:“喝你的酒。”
吴嘉卓却不肯这么老老实实听她的话,他不管桌上那零零碎碎的酒杯酒瓶,跳下故作高雅的高脚凳,还把言夏也拉了下来。
“在这里喝闷酒多没意思。”吴嘉卓朝门外晃了晃头,“带你去个刺激的地方,保准一趟就忘掉烦恼。”
言夏被他拖着,踉踉跄跄走出酒吧。
这是一片偏僻幽静之地,如果说得过分点,荒无人烟也是可以。言夏仰头望过去,山峰巍峨,面前一条柏油马路沿着山峦的曲线,曲曲折折往上延伸,像一条暗青色的缎带。山风猛烈,吹得她的头发没有一刻是在正确的位置上。而微醺出来的酒意,也仿佛在这风中消散。
很难想象在现代化程度如此高的海市,还存在着这么一片山峦。
这里是一群富家子弟寻欢作乐的天堂。
猛烈地吹了一阵的山风终于停下,言夏没有心思打理被吹得乱七八糟的头发,草草地用手指梳了梳,扣上一顶帽子,就算完事。
这边的天似乎暗得要更早一些,天幕黑蓝一片,垂至山脚下,落幕在一辆辆跑车下。动辄几百几千万的跑车,随意地排列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