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安静了足足一分钟。
老唐脸上闪过明显的后知后觉的惊惧,他很快镇定了下来,扶了扶眼睛,压低了声音,缓缓道来。
“布丁两岁生日的时候,老爷子身体也有了好转,勉强可以下地行走了。他一直心怀愧疚,觉得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布丁才不能出门玩耍。那天,霍总不在洛市,老爷子执意要带布丁出门去玩。目的地在市中心新开的一家儿童商场。布丁小姐舍不得洛克独自在家,坚持也要一并带着……”
霍致帆的身体情况堪忧,几乎每一个小时都需要吸氧。
不知道是不是许久没有出门,霍家的车队刚刚到了商场停车场,霍致帆就有些哮喘发作的征兆。
随行的医生和佣人都慌了手脚,赶紧给老爷子用药。也是在这个时候,一直落在霍致帆肩膀上的洛克突然焦躁不安起来。
它打着旋儿在车内乱扑腾,佣人们根本按不住鹦鹉,不知谁不小心开了车门,鹦鹉顺着缝儿直接窜了出去。
布丁眉头一皱,迈着小腿也跟了出去。
孩子和鹦鹉本就体积不大,布丁离开后整整三四分钟,才有人意识到了不对劲——小小姐不见了。
这个消息无异于火上浇油忙中添乱,得知曾孙女不见的霍致帆差点一口气没有吊上来,怒吼着让身边人去找。
停车场上下三层,霍家十几个保镖跑了一大圈才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哭哭啼啼的布丁。
她捧着洛克,大眼睛里盛满了泪水,惊恐之中盯着电梯的方向……
兽医检查了洛克的尸体,只说这鹦鹉当年误服了老爷子的药,身体本来就不好,不知在停车场是不是受到了惊吓,心脏骤停,才突然横死。
霍致帆心疼的不得了,一方面那鹦鹉是霍容的奶奶生前就养着的,已经陪伴老爷子十几年,见证了霍家多少风风雨雨的大事,是家人一样的存在;另一方面是因为眼睁睁的看着洛克死去,布丁的精神受了极大的创伤,本该活泼可爱咿呀学语的年纪,布丁彻彻底底成了闷葫芦。
平时不爱笑不爱开口,哭起来却歇斯底里,让人又爱又怜又头疼。
霍家也请了许多心理医生,可是不管是谁都找不到症结所在。
如果在布丁的潜意识里,舒芸和洛克是紧紧联系在一起,而管家却声称布丁没有见过舒芸,那么只有一个可能……舒芸是在霍家人根本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见的布丁。
那天她暗戳戳的藏在停车场,曾经试图想要对落单的布丁下手。
到底是如何狠毒的心肠,才会对着一个天真可爱的孩子起邪念。
季星辰手脚发冷,低头看着披在身上的毛毯。睡觉之前,布丁用自己的小发绳,把毛毯下的流苏编织成了一个小辫子,此刻这一绺小流苏正软绵绵的落季星辰的手心。
霍容握住了季星辰的手,用自己的体温缓解季星辰的不安。他挥了挥手,唐管家会意,挂断了视频。
屋内一片寂静。秦珂叼着烟突然笑出了声音,眼睛却是冰冷的。
“舒芸有出息了,真是小看了她,居然布丁也敢碰。”
“舒家这几年确实走投无路。”陈渡瞥了一眼霍容,面容阴鸷,“舒家的非法医药走私生意一向以霍青城的人口贩卖为掩护。现在被我们一网打尽,损失少说也有数亿美元。舒芸父母生意场上回天无力,舒芸混迹名利场屡屡失意,眼下,你才是她最有胜算的出路。”
陈渡分析的不错,舒芸眼下最值得的投资是霍容,而阻碍在两者之间的,是霍容与季星辰的女儿,以及霍容斩断不了的情丝。
霍容面色冷如寒铁。他们太过大意,幸亏是洛克在,否则,“心脏骤停”的人就成了他的女儿。
若那日不幸发生,今后即便霍容找到了季星辰,也无法交待如何让女儿在眼皮子底下活活丢了性命。
只不过和之前一样,两年前霍家没有当场抓住舒芸,到现在再知晓事情的前因后果,为时已晚。
“星辰,说话。”
许是季星辰沉默的时间太久,霍容捏了捏她的手,问道。
季星辰缓缓抬起头,目光凝在虚空之中,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是构想出来的那个场景——她的布丁,抱着童年唯一的玩伴,独自在空旷的停车场里放声大哭。直到匆匆赶来的保镖惊动了舒芸,幕后黑手才得以离开现场。
阴谋的每一分每一秒的更改都可能彻底改变整个结局的走向。
对布丁来说,眼睁睁的看着洛克死去,这感觉不亚于第二次生离死别。
她的孩子何错之有……只不过布丁恰好做了季星辰的女儿,恰好做了霍家的后代……
如果没有这一切,布丁应该和这世间千千万万的孩子一样,拥有最完整的幸福。
“她欺我没有父母照拂,没有家族撑腰,”季星辰说的很慢,“一而再,再而三,我都没能拿她怎样。现在她动了布丁,我不会轻易放过她。”
霍容注视着季星辰的侧脸,目光柔和,勾唇:“好。”
陈渡和秦珂再次分头出发。
离开前,秦珂突然在玄关停住了脚步,有些犹疑望着季星辰,有些欲言又止。
“寒薇她最近有联系你么?”
季星辰这才恍然觉察——似乎离寒薇离开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天。离开之前,季寒薇承诺,到了拍摄地点就会给自己发消息……怎么耗时了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