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孟湄来看陆子岚,陆子岚斜倚榻垫,乌发垂披,红裳长襟,半合半敞,长颈白肤,美皙如玉,憔悴难掩好姿容。
陆子岚正研细阴干的桃花碎,听了孟湄轻叹,捡起折扇道:“亏了表妹惦记,我遭些罪也值了。”
孟湄攒起手指点他道:“真真个冤家,不省些心也罢了,偏偏还要折腾坏自己,不想着我也罢了,倒也不想想你姑母,她这几日都为你操碎了心,一听有好吃好喝的也都往你园里送。”
陆子岚挑眉:“这么说来还是姑母嘱湄儿来的?”
“可不是,她不嘱,我不来,赶明儿你娶了别家小姐我也不必理。”
“我若明儿死了,你也还入你的洞房去,春宵一刻值千金,可不敢耽搁二小姐的良辰美景。”
孟湄噎住,伸手掐他,陆子岚只凭她掐,嘻嘻笑道:“但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我哭我的,你笑你的,怎地还要来咒我?”
听了这一句,孟湄收了手,甩袖道:“哥哥当我不委屈?皇恩强弩春宵夜,哪知却见个冷面郎,我同他几日同床异梦,话不投机,心中实在郁闷,见了哥哥又受这些埋怨,既是你们都不待见我,我不如离了家进庙里做尼姑去。将来哥哥寻了个好人家,我便替哥哥回了母亲,放你出去,往后不过是各走各的路罢了。”
孟湄一面说一面红了眼眶,低泣哀怨,转身要走,那厢陆子岚伸了手臂,将孟湄揽入怀内道:“什么叫各走各的路?你若当尼姑我就当和尚陪你去,如今妹子大了,嫁父纳偏房,却也忘了咱一起同吃同住的情分,如今你我又有了肌肤之亲,却又要说这些狠话伤人。”
“你若不说浑话,我又何至于此。”孟湄娇嗔,见屋里门窗四开,忙推了推陆子岚,挣不过,又道:“青天白日的可是要作孽!”
“怕那王爷瞧见不快?他既是给你摆臭脸,你又何故在意他?”
“我倒不在意,只是皇帝亲眷总不能做得太难堪。”
陆子岚起身关门窗,孟湄便走到案几旁见他制的桃花粉,因问道:“这是仿做的“太平公主面药”【注1】吗?”
陆子岚笑:“知音说与知音听,湄儿聪慧,这正是取了那农历叁月叁的桃花,再等七月七的乌骨鸡血调和混合,若湄儿能全身全面敷上叁天叁夜,定能面洁如雪,身光如素!”
孟湄道:“乞巧节?那岂不是就在明日这面药便可制成?”
陆子岚歪邪笑道:“湄儿若同那新郎过不痛快,倒不如来我这住几日,我且同你熬制那绝世面药,你也敷上叁天叁夜,再看如何?”
孟湄一听要试新妆,当下欢喜,立即叫来螺茗儿传话给王爷,不必等她用晚膳。
却说那王爷周秉卿在孟府也渐住下来,随娶的小厮丫头也都是昔日王府的人,留在身边的是小厮宝瑞,这时候听螺茗儿传来消息,不禁冷哼道:“这才新婚了几日便要往别的院子跑,这不明摆着冷落咱王爷吗?”
螺茗儿笑:“宝瑞哥哥言重了,二小姐同咱陆公子是从小长大,如今陆公子病着,小姐有情有义,也不忍见主母担忧,自然要去陪着,想必王爷也必是通情达理之人,不会计较。”
宝瑞冷笑道:“既是公子病着,何故还要劳烦小姐陪着?上下偌大的府邸,奴才丫头都是白白拿月俸的么?”
螺茗儿不敢同他当真斗嘴,但嘴上还不肯吃亏,笑道:“咱自是比不得王府,只是奴才还都有奴才的本分,哪敢管主子去哪个园呢。”
宝瑞听出言下之意,一时气结,用膳时便一字一句地回了周秉卿。
周秉卿听罢蹙眉道:“你往后勿要同人搅舌根,这里不比王府,我虽有王爷身份,实无王爷之实,你也难免受些气,既来之,则安之,你休要再寻他麻烦。”
宝瑞委屈道:“爹就是大度心肠好,谁都道那陆公子佯装醉病,心机颇深,我唯恐爹吃了亏,受些冷遇!”
宝瑞见王爷脸色冷淡,缄默不语,也猜不出主子心思,便不再自讨没趣。但螺茗儿却把宝瑞的话传了出去,不消半日,院里都知这王爷遭冷遇,竟是陆子岚得了宠。
话休饶舌,孟湄见陆子岚的内房薰安息香,双绣花卉纱帐拔步床,桌几插一瓶牡丹和茶花,配一剪白梅、点缀佛手,萱草,还有木制冰鉴立地,不胜欢喜,倒也在陆子岚处住下了。
次日乞巧,孟母给各院里送来乞巧果,又命每院选来刺绣女红,给孟湄王爷绣一对鸳鸯衾面算作贺礼,各院里也都忙碌起来。
唯有西侧园忙些不同,佳人浸漫桃花血,一大帮子人前后伺候着,不一时,人从桃花来,面若桃花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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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参考《四时纂要》记载:(七月)七日取乌鸡血,和叁月桃花末,涂面及身,二叁日后,光白如素,有小字注云:“太平公主秘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