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三年唯一完成初阶测验的实验体。更是项目成立以来,唯一一个,百分百完成初阶测验还能保持意识清醒的实验体。
景星一边回答研究员的询问,一边装作漫不经心的走到晏灯床边。
他没有认出来,又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一具伶仃干瘪的如同木乃伊的东西,就是他带回来的那个文弱女孩。
寡言到木讷,剔透到洞明,有一双白纸黑墨的眼睛,有一脊宁折不弯的瘦骨,有一襟山泽清臞的气度。
他一直知道,他的女孩必定不同寻常。
他带回来那么多种子,这是第一个熬过初阶测试的孩子。
我应该高兴,景星对自己说。
因为太久的黑暗试验,病床上的晏灯仍戴着眼罩。她似乎察觉到景星的靠近,微微偏头,只剩皮骨的下颚,瘦的如枯笔山尖般嶙峋,拉扯干裂的嘴唇微弱的动了动。
研究员们沸腾起来,被挤出人群的景星心中恍惚。
他读懂了。
他绑着晏灯偷渡出国的路上,曾经听过这个名字。越过中缅的那天,小姑娘察觉他的兴奋,一直笃定从容的脸上露出绝望的神情。
沉寂的深夜,在密林的蛙声与虫鸣中,假装睡觉的景星听见小姑娘低低抽泣,不断念着那个名字。
景星翻身坐起,往篝火里添树枝:“永远不要寄希望于别人。这是最愚蠢的事情。”
时至此时此刻,景星有些迟疑。
他是没有牵挂亦没有牵绊的人,身为弃婴连血缘的温情都不必顾念,对这样的情感全然陌生,又隐隐生出好奇。
山海之遥,生死之间,值得你惦挂的人是什么样?
不久之后,景星有了机会。
他奉命重回中国,清除晏灯存在过的痕迹。
“……很是费了一番周折,幸好有几分运气。属下至今不明白张弓与的用意。”景星站在晏灯侧后,看着电梯门上倒影的自己双鬓已白。
那时景星正值壮年,而赵小兵还是圆胳膊圆腿的少年校霸,带着三五个小跟班在学校旁边的巷子里堵人。
景星身手很好,凌厉干脆,都是黑帮械斗套路。有枪开枪,刀棍力求一招割筋断骨解决战斗力。他长大打大人,小时候打小孩,很有经验。
赵小兵到底是小屁孩,没什么眼头见识,开始很是嘴硬的嚷嚷你知道我爸是谁。景星一巴掌下去,他眼冒金星嘴里吐血沫子,立马怂成狗。
景星抽出几张红票子:“这是保护费,初二四班,颜霁。记住了?”
赵小兵晕头晕脑,看着他直犯愣。
景星抬手又是一巴掌,赵小兵吓得失声尖叫:“初二四班,颜霁! 记住了记住了!”
景星嵌住赵小兵下巴,夹在指间的红票子一折塞进赵小兵嘴里,转身从容离开。
颜霁做完值日回家,半路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走进巷子看见被人打得鼻青脸肿的赵小兵。
虽然在住院,但对颜霁而言,这几天过的真是神仙一般的日子。每天睡到自然醒,病号饭色香味俱全,画一会画看一会,跟来做笔录的警察随便聊聊,反正旁边坐着律师。
唯一有所缺憾,就是晏灯最近太忙,有时没空回来帮她涂药。
应照这几天也是忙的连轴转。钱红案、羊场案、颜霁绑架案,三件案件并案处理终究不是走的常规操作,市局也没过问。活都是栖梧山派出所几个人在干,光是各处的交接手续就忙得人仰马翻。
应照刚和私家侦探朋友见完面,看见颜霁的来电颇为意外:“恩,你说。”
颜霁将刚刚从杨律师那里听来的消息转述:“狄先生是杨律师的一位客户,伊朗籍,从事外贸、餐饮、运输行业。据杨律师说,这位狄先生在古波斯历史方面很有造诣。”
应照靠在车椅里,抽出档案袋里的资料扫了一眼,不由笑了:“颜霁,如果没问题,晚上有空一起去拜访这位狄先生?”
颜霁略感诧异:“我?”
应照看着调查记录说:“之前我就想问你要不要来我们派出所上班。嗯,享受编制内待遇。不过你现在涉案,需要避嫌,我只能以协助调查的名义让你参与。”
颜霁闻言眼睛发亮,谦虚的说:“应所长你太看得起我了。”
“那你可别辜负我。”
颜霁答道:“所长放心,我一定认真工作,不辜负国家和人民。”
应照给狄先生打电话约定时间,然后通知颜霁自己晚上七点半来接她。颜霁挂断电话,心里三分紧张七分兴奋,赶紧给晏灯发了个消息。
晏灯用比特币在暗网上买了些东西,今天交货。因为东西是大件,晏灯用的又是有信誉担保的账号,对方头目亲自送货。
两边正在交割货款,颜霁的消息来得及时,晏灯也没避讳,对方瞥见“警察”两字刷的拔出枪。
晏总视若无睹,指尖轻敲回了四个字:十点门禁。
点下发送键,晏灯抬眼直视对方:“我安插的卧底。”
对方回过神,知道要拿下自己不必等现在,又看见到账的钱,不由连连点头,心中佩服不已。
颜霁不知电话那端什么情况,看见短信眉开眼笑,反复看了好几遍才将手机收起来。她拿出速写本翻到最后,重新写了一份锻炼计划。
颜霁身体恢复的很快,惹得护士姐姐连连感慨年轻真好。她原本就有跑步的习惯,接连遭遇各种恶行事件,更加强烈意识到身手矫健的重要性——打不过至少能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