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霁抓起照片递给晏灯:“你看看。”
晏灯没接,就着她的手偏头看了一眼,其实照片飞出的一瞬间她已经看清,不过还是决定给颜霁一点面子。
照片上的证物袋里一枚钥匙挂件,环扣断裂,沾了泥土。钥匙挂件的造型是一只双翅水平展开的飞鹰,飞鹰背上一个圆圈,里面站着一位高帽长须的神明。神明取代飞鹰的头颈,面左侧立,一手持环。
法拉瓦哈。
琐罗亚斯德教的宗教象征。
应照解释:“拜火教你们知道吗?这是拜火教的标志图案。”
颜霁当然知道,她在网上查了一晚上,还和晏灯讨论过拜火教的后裔帕西人。不过拜火教这个中国人熟悉的俗称,的确比琐罗亚斯德教说起来顺口:“知道,倚天屠龙记里面的明教。”
应照:“钱红案第二天,荆远勘测现场找到两件证物。”
颜霁看见照片的时候,立即想起自己去栖梧山派出所认领失物,拿到的老师那台老旧无法开机的手机。两件东西沾满了同色的泥浆,让她第一时间意识到钥匙挂件出自钱红死亡现场——机场路侧的基站铁塔。
钱红案、养羊场、点金药业、带着王晓萍的摩托车……一个接近消亡的宗教标志,在中国小城里频繁出现,绝非偶然。
颜霁盯着照片。
法拉瓦哈。
虚构的神明,真实的人间善恶。
颜霁问:“应所长,我们市在历史上有信奉拜火教传统吗?近年有没有疑似的传教?”
“没有。”话一出口,应照意识到失言,便不再隐瞒,“之前因为一些事情,我做过调查。本市,甚至省内都没有相关宗教团体。点金药业外籍高官可能是拜火教徒,但没查到他们秘密传教。嗯,最后一点存疑。”
颜霁点点头,应所长果然有所图谋,早就暗地里开始行动。同时颜霁几乎可以肯定,应照是以私人立场在调查这些。
颜霁眼角一瞥。
晏总像是在被迫开会,面无表情,双目放空,不知神游到哪里去了。
颜霁霎时打起精神,双手将照片递还应照:“应所长,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您如果有什么深意还请直说,我一定尽力配合。”
两人交谈,一直是应照牵着走。颜霁这会反将一军,客客气气,态度诚恳,到也不让老狐狸生厌。
应照会突然跑来聊起这个拜火教?她又不是颜霁的下属,查到线索来给领导汇报进度。
“你这手机也太旧了,白捡人家都嫌弃。小杨逼着那个捡手机翻了三个垃圾桶才找回来。”应照从包里拿出颜霁那部丢在汉堡王门外的手机,笑盈盈的说,“别怕,小杨给你用手机护理机洗过。”
颜霁拿着失而复得的老手机,心中一笑:应所长果然是知道我已经怀疑并且调查到拜火教,既然不是独家线索,自然无所谓共享。
颜霁抿着唇角笑:“那,谢谢杨警官?”
“行了,谢夏瑶吧。信息时代,通讯兵好立功。”应照一眼时间两点四十,检察院快上班了,揉揉腰站起来,“你先养伤,后面肯定需要你协助调查。你整理一下思路,想到什么随时可以联系我。”
颜霁点点头,应所长诚意满满,自己当然不会糊弄。
应照见颜霁要起身,笑道:“不用送,以后见得机会多着呢。”
应照一走,颜霁先给赵芸荷打了个电话。赵芸荷正在家午睡,听见女儿的声音,迷迷糊糊问:“怎么突然打电话,什么事啊?”
颜霁怕她担心,就说:“哦,就上次问你王晓萍的事,看你一直没给我回消息。”
赵芸荷打了个哈欠:“害,你这个孩子什么时候这么八卦。王晓萍家就那点破事吧,再外面吹家三层楼房能拆上千万,没拆迁就空了几百万。你别跟她来往。”
颜霁安慰老妈:“不会的。”
赵芸荷说着来了精神:“你记不记以前经常有个外国人来咱家买菜,老早以前。”
颜霁茫然,她家所在的虹桥菜场在市区最大最老。小城市外国人虽然不多,但凡买菜应该都去过虹桥菜场。
“没印象。”
赵芸荷拍腿坐起来:“你这孩子,就那个个子挺高,浓眉大眼,白白净净挺斯文的。”
颜霁想了一圈,还是没对得上号:“好像有点印象,怎么了?”
赵芸荷口气鄙夷:“王晓萍他妈勾搭上人家,你这孩子不理外事,菜场上谁不知道。说了都恶心,我听说的啊,不知道真假,咱斜对面卖南北货的,不是跟王晓萍她爸有一腿吗?说是看见王晓萍跟那老外又亲又抱。”
颜霁一惊,忙问:“那个哪国的?中亚吗?”
“种牙?不是,美国的。”
颜霁略感失望,古波斯在今天的核心疆域在今天伊朗一带,极盛时横跨亚欧非,但肯定挨不到美国。但即便如此,这个外国人还是很可疑,毕竟王晓萍接触外国邪教的途经有限。
颜霁追问:“妈,什么时候的事?那个外国人有没有说过什么奇怪的话?”
赵芸荷愣住:“这一说好久了,七八年?人家老外早把她们踹了。卖南北货的后来跟了送货的老汪,我也是听老汪老婆说的。王晓萍那时候才多大呀,啧啧。”
“……”颜霁被菜市场复杂的人际关系震惊了,勉强说了句,“嗯,好多外国人在中国骗钱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