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霁站在楼梯上犹豫,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跑到这里,就像那天晚上突然离开机场大道,开进旁边隐蔽的小路。
抱着“来都来了”的想法,颜霁走下楼梯。面前是一条通道,一头往后厨,已经黑灯瞎火门锁紧闭。一边是通向酒店外面,挺宽敞一条小路,地面有泔水的痕迹,在闷热的夏季晚上散发着酸臭味。
颜霁掩鼻往回走,抬脚踩上楼梯的一瞬间,发现楼梯后面有一扇紧闭的白色大门。
靠近白色大门,颜霁就感觉到丝丝凉意。她在餐饮行业工作过,一看这扇滑动式大门就知道,这是星熹酒店自备的冷库。
她盯着冷库大门心中异常烦躁,就像某些时候下楼梯走着突然一惊,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有没有关门。
颜霁没有头绪的拿出手机,晏灯还是没有回消息,这次她没有迟疑,一个电话拨了过去。
“——嘟!”
手机铃声刚响,颜霁脑袋轰隆一下,手忙脚乱的挂断电话。她扭头看向身后,身体因为瞬间的极度紧张而紧绷,甚至有些僵硬。
身后空无一人,楼梯上、厨房方向、外面小路一点声响也没有。颜霁回过头,盯着微微泛黄的白色冷库大门,慢慢将耳朵贴上去。
耳朵像是贴在冰箱上,凉凉的但不冷,隐隐听见压缩机机嗡嗡的运转声。非常不明显,甚至不如心跳的声音响亮。
颜霁维持着倾听的姿势,手指僵硬的解锁手机屏幕,再次按下拨通键。
短短一秒,却漫长的让人焦虑的延迟之后,手机里发出第一声“嘟”。这一声响起,颜霁的手脚瞬间凉透。
她听见冷库里传出手机铃声。
晏灯的手机怎么会在冷库里?她人在不在里面?洗手间外那双偷窥之眼的主人绑架了她?我报警应该怎么说警察才会相信,并且立即出警?这件事会不会和星熹酒店有关?星熹饭店背后势力远胜于人民医院,警察会不会接到我的报警电话,转头就先联系星熹饭店的人?
颜霁脑中思虑万千,一边不停打电话,一边不断尝试打开冷库大门,可是不管怎么推拉,大门都是纹丝不动。拿出周叔叔的职位卡却,发现刷卡的地方都没有。
几番尝试之后,颜霁转身往楼上跑。厨房已经下班肯定找不到人,但酒店大厅有工作人员,可以尝试请他们打开冷库门看看。人命关天,真出了事基层员工最倒霉,除非他们是幕后黑手。
颜霁一边整理思绪一边爬楼梯,突然见外面小路上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她心头一动,悄然走回楼梯第一层拐角,腹部抵着楼梯扶手探身往下观察。
没几秒,脚步声响起,急促而铿锵有力,是硬胶底皮靴的声音。两名身穿星熹饭店工作服的高大男人从外面走了进来,他们头带鸭舌帽看不清长相。
两个男人直奔冷库,随后响起“滴滴滴”输入密码的声音。
颜霁站在黑暗的楼梯上,听着冷库大门滑过轨道的声音,紧接着冷库里传出“刺啦、刺啦”拖拽重物在地上摩擦的声音。
颜霁掌心冷汗浸浸,心中疑惑不定,这两个人为什么大晚上到酒店冷库拉货?
要知道,酒店为了保证新鲜和减少资金压力,会在当天晚上下单,让供应商第二天早上送货。而且酒店是消耗食材的地方,不可能在厨房下班的情况下,打开冷库往外运东西。
颜霁将手机的声音震动闪光统统关闭,打开摄像模式守在楼梯口沉几观变。
片刻沉闷的脚步声渐渐清晰,颜霁看见那两个头戴鸭舌帽,背影异常魁梧的男人协力抬出一个大木箱。酒店冷库都是纯粹冻肉、海鲜、乳制品之类,不知道大箱子里装的什么。
颜霁心里正七上八下的思量,忽然走在后面的男人不知说一句什么,前面那个嗖地扭头低斥。
颜霁瞳孔一缩,心头乍惊,这个搬运工竟然是大鼻深眼的外国人?!
星熹饭店是本地老牌高档酒店,据说调酒师和西餐主厨都是外籍职员,可也不至于搬运工也找俩外国人士。
颜霁离得远,没能听清两人说的什么语言,但可以确定不是英语。她见两人男人走出,急忙打开电子邮箱编辑了条延迟邮件群发出去,同时顺着楼梯往下走,想看看两人的车牌号。
岂料两个鸭舌帽男人又走了回来,同时携带着推车小轮轰隆隆的声音。颜霁站在楼梯上不敢乱动,她背包里装着墙绘工具,除了丙烯画笔之类,还有两瓶喷漆,走动时候会发出摇骰子的轻微响动。
颜霁紧握手机,集中精神竖起耳朵,在黑暗中的静静聆听楼下的声音,平板小推车的轮子碾过冰窟大门门槛的微凹,发出“恍铛”的震动声。
这一声仿佛黄钟大吕震慑了颜霁的灵魂,瞬间延绵千里久远,声音在颜霁脑海中反复回荡,都是诉说一句话——
如果木箱里装的晏灯,是不是这就是最后一面,从此她会消失人间。
“消失”两个字深深刺痛了颜霁。
她没有丝毫犹豫,垫着脚尖溜下楼梯。从冷库门口穿过的刹那,颜霁的心脏悬在半空,停止跳动。
颜霁不敢回头,努力控制全身的肌肉尽量不发出一点异响。一步,一步,僵硬的、机械的,向前快走。
近了,可以看见外面小路上的厢式货车。货车厢门敞开正对着颜霁,像巨兽的大嘴,里面黑漆漆的躺着那方木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