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禾怕他们接着调侃自己,于是赶紧把地上的纸拿起来, 走到他们身边, 先发制人:“抓紧时间, 我先给你们讲一下队形,然后我们把队形过几遍吧。”
“得嘞!”
舒禾把队形图纸展示给他们。
纸上用正方形、长方形、圆、菱形、五角星和爱心六个图案分别代表不同的人。
“因为你们都是机械, 挪动起来不是特别方便,这三分钟里,你们一共变六个队形,都是比较好记的, 路线也比较短。走位比较难的是菱形,其次是五角星。”
齐瀚和王梓谦都是大二的,经验和资历比较足, 主动认承担菱形和五角星,其他几人也分别挑选了合适自己的角色。
舒禾直接以图形的名字指挥他们换队形。
街舞社虽然会招一部分零基础的小白进社学习,但参加表演和比赛时,派出的都是专业舞者,几人基础过硬、配合默契,排练的过程十分顺利。
半个多小时下来,队形就都像刻在大家身体里似的,不用花时间去死记,已经很自然地形成了肌肉记忆。
孙扬霄喝了口水,腾出一只手给舒禾比赞:“有些人她明明可以靠脸,却偏偏要靠实力。女神,你可太有魅力了!”
“对!”一向话少的雷明也忍不住夸赞道,“我记性差,一般队形要记很久,但是今天这个队形排得很流畅又很舒服,跟音乐和故事线完美契合,根本不需要费脑子去记。”
舒禾被他们夸得十分不好意思,把队形图递给他们,扯开话题:“你们按照我的走位,看看各自设计什么动作,分一下part,我也构思一下怎么跟你们的互动。”
五人围坐着讨论分part的时候,舒禾一刻也没有休息,一边压腿一边思考。
她好久没有认真地拉筋,今天这么拉了一会儿,刚才去吃饭的时候,已经疼得路都走不稳了。
可想而知,到舞台上肯定呈现的也不够流畅和漂亮。
为了完美的舞台,她这几天必须克服一下疼痛,把柔韧度拉回以前的状态。
齐瀚几人商议完毕,合练了一会儿以后,便坐在一边休息。
毕竟面前的是个仙女,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向舒禾所在的那个角落飘去。
女生从对着墙角劈180度的横叉,变为在前侧的脚跟处搁了一块瑜伽砖、劈200度的竖叉。
她咬着牙,上下大幅度地震了几下,彻底让自己适应这个疼痛感,然后撤下腿,又伸出手去,再拿了一块瑜伽砖来。
一通操作给几个popper看傻了。
她居然,还要再垫一块?
……
五个男生满头大汗的横坐成一排,瞠目结舌,惊得嘴都合不拢。
“卧槽,这是人能承受的吗?”
“我裂开了。”
“练是一回事儿,但倒也不必对自己下腿这么狠吧!”
舒禾刚刚边拉筋边在脑子里想动作,完全没意识到他们已经进入了休息阶段、并且正在观赏自己做柔韧。
这时听到声音,她把头往旁边偏了偏,看见目瞪口呆的五脸懵逼。
……
舒禾默默地在第一块瑜伽砖上方叠上第二块,把脚放上去,下叉。
她疼得额角都渗出了细细的汗,略显艰难地说道:“你们再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好。”
王梓谦咽了咽口水,满脸都写着害怕,说话也断断续续的:“您……您别把自己给压坏了……”
“……”大腿根部传来的痛感让舒禾忍不住拧眉,她嘶着声说道,“没事。”
又压了几分钟才结束,站起来的时候,双腿微微发颤。
舒禾长长地呼了口气。
疼是疼的,但也觉得很爽,好像找回了一点以前练舞的感觉。
舒禾抬起头,走到五人面前。
他们的腿也在打颤。
甚至比她颤得更厉害。
舒禾默了默。
“……你们也拉筋了?”
“没。”五角星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我们看着都疼。”正方形向后退了半步。
……
疼死他们算了。
舒禾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们一眼,无奈地说道:“赶快开始练吧。”
音乐一放,五人立即十分专业地进入了状态。
舒禾从小跟着陶琼这样的大舞蹈家学舞,已经把舞者的敬业精神和对舞蹈的热爱都融进了骨血里。她的每一支作品,都会用十二分的认真态度对待。
所以,即使这次只是一场没有任何竞争性质、也非商业化的表演,她依然要把它毫无保留地做到最好。
作为主角中的主角,舒禾不可避免地要承担一些高难度动作。
跟菱形互动的时候,有她被托举到空中旋转的动作;跟五角星互动的时候,有她被五角星的双臂拎着,从背后甩到身前的动作;她的个人部分里,也有很多非常出彩但高难度的地板动作。
这些都是再怎么练习也不嫌多的。
要确保舞台上的万无一失。
除此之外,最后一段“少女变成机器人”的六人齐舞部分,舒禾还要跟五个popper学习一些popping的基础动作。因为站在正中间,所以她更加不能划水,要把动作做得干净漂亮才行。
一边是频繁交替的高难度舞蹈动作,一边是从未尝试过的街舞。整部三分钟的作品,虽说情节跌宕起伏、情绪感染力很强,但舒禾的压力也是前所未有的大。
大家一边排练一边商讨着如何修改精益,眨眼间就到了十点。
舒禾瞄了一眼前面的挂钟,向大家征求意见:“我们再练几遍,十点半的时候回去,可以吗?”
几人相互对视,面露难色。
王梓谦瞟了一眼面前衣衫已经被汗湿透的少女,叹了口气:“倒不是我们体力跟不上,我们是怕你体力跟不上,而且刚才摔了那么多下,你不疼啊?”
撩起她的长袖长裤,里面应该到处都是青青紫紫的淤青了。
舒禾眨了眨眼:“没事的。”
疼当然是疼的,但是以前也摔过不少。
而且,每一次摔的时候,她脑子里都不停地浮现出许嘉实床头海报下的那行字。
——不是摔得越惨,就飞得越高,但不敢摔,永远飞不起来。
忽然就觉得,疼也没什么好怕的。
……
排练完的时候,五人像下午一样先行离开了,舒禾拿起手机给许嘉实发消息。
估摸着他过来还得要一会儿时间,她就先靠在墙上闭目养神。
舒禾今天实在是累得狠了,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忽而放松下来,只想就这样直接睡去才好,连教室里进来了一个人都没发现。
许嘉实十点没到就在门口等她了。
没想到她会练到那么晚。
他走进教室,放眼环视了一圈,最后才看见缩在角落里的人。
小姑娘曲着腿、仰着面靠在镜子上,莹白的双颊因为刚才的运动而泛起两团薄红,嘴唇却隐隐发白。
他蹙着眉,大步走过去。
舒禾听到逐渐靠近的脚步声,睁开眼,看见一道颀长的身影立在自己面前。
好看的人,只一个背着光的身形轮廓都是让人心动的。
小姑娘弯起眸子,没站起来,只是动了动唇:“你怎么这么快就到啦?”
许嘉实没答她,屈身蹲下。
他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抽了一张出来,在寂静的空间里发出一阵突兀的窸窣声。
面前的人满身是汗,衣服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还没拧干的,下颌也悬着几颗摇摇欲坠的晶莹。
男生为她仔仔细细地擦拭着,一张厚厚的纸巾被濡湿一角,水迹很快顺着那一角染遍小半张纸。
手下的力道明明极轻,面上一对的剑眉却几乎拧成一个结。
“唔……”舒禾见他像是要把自己全身都用纸巾擦干的样子,赶紧握住他的手腕,制止他要抽出第三张纸巾来的动作,“不用擦了,我直接回去洗澡,我们走吧。”
许嘉实应了声,站起身,握着她的手臂把人拉起来。
隔着一截空荡荡的袖管,圈住里面细而软的一段。
触感极佳。
本来是个亲昵的动作,但被拉起来的人却把一张小脸都皱成了一团,倒抽一口冷气。
他力度虽然不重,却也不轻,大拇指指腹恰好按在她刚摔出来的一块淤青上。
许嘉实敏锐地察觉到异样,眸色一变,沉声问:“怎么了?”
跳舞摔跤是家常便饭,舒禾并不想小题大做,但面对他那双仿佛能在瞬间洞悉一切的双眼时,却没来由地变得很没底气。
她掩饰性地将本就垂落在手腕的长袖再向下拉了拉,袖口遮住半个手掌。
许嘉实一双清冷的眸中划过一丝异色,说话的嗓音算不上愉悦:“我看看。”
舒禾将手向后撤,眼神躲闪着不敢看他。
“没事的,就是一个小淤青而已,不疼的。”
双方都静默了几秒。
少年盯住她,神色极黯。
“是么?”
“现在还学会骗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