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荡的军营里, 只剩一黑一白两个身影。白疏羽半倚在座位上, 多日以来的高压让他的神色显得非常疲惫, 一向被保持得精致的脸蛋上, 在眼眸下方也出现了淡淡的阴影。
“皇上……”
夜莺看出, 皇帝在来到墨城以后就在一日一日地消瘦下去。然而作为卫官长, 除了保护皇上周全之外,其余的事情他亦无权干涉。
白疏羽斜靠在座位上, 他的长发如瀑般垂下。蝶翼般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淡淡的阴影。这情形看得平日里石头般木讷的卫官也是一愣。他头一次发觉,自己侍奉的君主除了是白国的皇帝之外,还是一位出众的美人。在他身边跟随这么久,经历了如此多的波折, 竟让他忘记了这位承担着富国重任的君主, 其实还很年轻。
白疏羽静静地待在原地,他似乎是睡熟了。静止的美人宛如一幅美妙的画卷。夜莺心中轻轻叹息, 若不是白启明闹了这么一场,现在的皇上明明应该在雪宫的卧房里安心地午睡。然而,他却不得不趁着敌军兵临城下前一刻的空隙,靠在冷硬的座椅上仓促地小憩。
他应是很多天都没有好好休息了, 苍白的脸上唯有那抹红唇是鲜亮的彩色。
这样想来, 夜莺只觉得隐隐的心疼, 同时也对白启明的叛变更为痛恨。
“夜莺。”
忽然,白疏羽开口了, 声音低低地:“夜莺,你感觉到了吗?”
被打断了胡思乱想的夜莺一愣神, 随即敏锐地反应过来。
“墨城周围灵气强盛了很多。这一片多山野,应当栖息着很多的异兽吧。”
夜莺点头道:“是的。墨城附近人烟稀少,常有异兽出没。”他略疑惑地看着白疏羽。皇上在这个时候突然提及到这件事情,莫非……
不等卫官长作猜想,白疏羽说出了他的心思:“朕自从进入了墨城,就感觉到这座城附近各式各样的灵气越来越盛。这说明,有越来越多的异兽正聚集在城外。”
夜莺一怔,脱口道:“难道是被御兽印释放的力量吸引而来?”
白疏羽不置可否。“朕昨日去看毛团时,发现它的御兽纳魂诀已经修炼到了第八层。此前在雪宫被袭时,它已显现过统御万兽的能力,眼下,这种能力只会愈来愈强。”
夜莺轻轻抽了口气,他一阵恍然,看向皇帝,声音有些颤抖:“所以皇上……您是因为这一点,才决心留在墨城赌一把的,是吗?”
白疏羽轻叹一声,“不错。”又道,“仅凭二十五万的兵力,就算加上地形的优势,也是挡不住白启明的。这一点墨城的将士们心里自然也清楚。不过,当初朕斩钉截铁地要求守住墨城,他们一直相信,是有其它的退路,或是底牌没有亮出。”
发现白疏羽瞥了一眼自己,夜莺背后微微冒汗,低声道,“敌我兵力悬殊,就算加上地理优势也不见得守得住。陛下,您是把这场赌局的筹码,寄托在御兽印的力量上?”
白疏羽沉默了片刻,却道:“朕这场赌局的筹码……只有御兽印的力量。”
夜莺震撼地看着他,见白疏羽的嘴角边慢慢浮现出一丝苦笑。皇帝坐正了身子,从手边拿起一盏茶,呷了一口。
“夜莺,你很震惊吗?”他道,“是不是觉得朕的行为很不可理喻?”
夜莺抿住唇,没有说话。
“哈。换作是以前的朕,或许就不会这么大胆了。朕也觉得自己有点疯了……”
夜莺想了想,终于鼓起勇气说道:“皇上,您一直以来行事都非常小心谨慎。这次的行动的确有些……有些草率……或者说,莽、莽撞……”他脑子里努力搜寻着词汇来解释他的想法,“御兽印若是真的能请异兽来支援,自然是好;可、可万一……”
万一御兽印没能发挥力量呢?霜雪仙团毕竟只练到纳魂诀第八层,还没有完全掌控那种力量。到时候大敌当前,又该怎么办呢?
那后果太严重,夜莺胆战心惊地看着白疏羽。他不敢去想。
白疏羽也没有怪罪夜莺的说辞。相反,他道:“朕自即位以来每天都过得小心翼翼,但还是逃不离现在的这种下场。事到如今朕倒是没有多少顾及了,满心里想的都是放手一搏。”
他站起身来,神色严峻,话语冷酷而决绝。
“夜莺……那里,”他朝着北方一指,“是朕生长的故土。就算是死,朕也要死在自己的故乡。所以,朕不愿意南下。”
夜莺心下骇然,伏地道:“皇上,您莫要这么说……!”
白疏羽笑道:“朕骨子里,其实是一个任性妄为的昏君啊。哈哈哈……”
皇帝快步朝着军帐门口走去。夜莺从地上起身,跟了上去。
“夜莺,你暂时不必跟着朕了。去把仙团带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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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震荡不安,毛团儿向着屋外滚去。来到庭院里的时候他才发觉不对劲:怎么这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雁秋不在,大尚宫不在,就连侍卫也不见一个人影。
“呼噜呼噜!呼噜,呼噜噜!”
接连叫唤了几声,都无人应答。萧昀天这下确信,他身边的人真的都跑光了。
发生什么事了?
熟悉的心慌感再度袭上。萧昀天原地做了几个深呼吸,正打算跑出院子,忽然面前“嗖”地出现了一个黑影。
毛团来不及刹车,差点撞在了对方的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