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火光重重拉着微之狂奔而去。
雨大极了。
她光着脚,踏在雨水浸湿的青石之上凉的发颤。
她没有找到出宫的路,就遇上了皇后娘娘。
回廊之下,一身的璎珞细碎,没有多余的人,只有身旁撑伞的皇叔端木长恭。皇后就站在回廊里瞧她,眼神一分分的递进来。
“母后……”微之小声开腔,又抬头看她。
她紧抿的唇线惨白,突然拔下发鬓间的簪子,抵住了微之的喉咙,手却在发颤,她在大雨中,语不成调,道:“放了我!否则……否则……”再讲不下。
微之抬着白生生的面看她。
她终是狠不下心肠,丢了簪子跪倒在雨地中,掩着面哭出了声,“我是公主……是父皇亲封的荣阳公主……凭什么这么对我……”
微之在她身旁哇的哭了起来,扯着她道:“阿姐起来……母后让阿姐起来……”
细密的雨声中,她听到木屐踏在地上的声响,一步一步。
那紫云木屐就立在眼前,一粒粒红蔻丹染满的指甲灼灼艳艳,旁侧的是一双纹锦重台履,她听到有极温软的男声在头顶道:“我送她出宫吧。”
她猛地抬头便撞上陆长恭的一双眉眼,隔着大雨靡靡怎样都瞧不真切,只那眸子沉沉似海。
陆长恭,她常听人讲,却不常相见的陆长恭,小宫娥常私下嚼碎嘴,听的最多的便是——君可倾城,其世无二。
那样的好看。
“长恭……”皇后惊诧满目。
陆长恭轻声道:“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处理。”
雨似乎大了?
微之抱着她的腰,哭的哄拢不住,红肿着眼道:“阿姐要等我……等我长大就接你回来,再不让人欺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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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猛地惊醒,攥着身下的锦被一阵阵急喘,反复呼吸都要滞住,她睁大了一双眼瞪着屋顶,窗外似乎还在下雪?
她不能死在这里,她要害她的人不得好死,是纪川的母亲毁了她的一生,她也要亲手毁了纪川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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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废话:这一章算是荣阳回忆录= = 不算太重要,只是交代一下她的背景,她和小皇帝的患难(?)真情?
也顺便把纪川的线头再提一遍,怕自己忘了……她和纪川不共戴天!欧也!
她才是最大的敌人,没有之一。
第40章 六
初初放晴那日一早,画师就侯在了大厅里,说是太后差来给闻人夜灵和摇光画像让圣上瞧。
纪萤起的晚,到大厅时闻人夜灵的已然画的差不多了,舒曼殊一早出去了,留着暮雪陪她一起。
陆长恭也在,瞧见她进来微微欠身想讲什么,纪萤已经错身过去,斜倚在椅子里,没有半点精神的问:“还要等多久?”
“快了快了……”画师忙赔笑。
闻人夜灵斜睥她一眼,啧的冷笑,“急什么,反正画你这种样貌的人用不了多久。”
纪萤嗜睡,平日里舒曼殊会打点她洗漱服侍,今儿不在,她索性套了双并莲的褙子,随意束了发就来,素素的一身,半星的色都没有。
她懒得搭腔,画师落了笔,取下画吹了吹递给闻人夜灵,“公主瞧瞧还有哪里不中意的,下官再改。”
闻人夜灵接过画卷,浓墨重彩的艳色,极是满意。
画师这才转过身来对纪萤行了一礼,“帝姬可准备妥帖了?可需要……”
“行了行了,不就是画张画儿吗……”纪萤睡不足满心的烦躁,侧身靠在椅背里,道:“赶紧的。”
画师抬头,略微为难的看陆长恭,纪萤骨架小又瘦的厉害,在漆红的太师椅中,一身素色的陷在其中,尤为显得伶仃。
陆长恭瞧了一眼,转身在几案上的美人肩花瓶里掐了一朵鹅黄金盏花,到她跟前细细簪在发鬓间,退开半步瞧了瞧。
纪萤伸手想去碰,却被他抓住,“别……总是要有些颜色才精神。”动了动手指终是放了下来。
画师忙浇了墨提笔,刚要落笔,厅外有人打了帘子,曼声笑道:“陆督主真的有心了。”
纪萤转过头瞧见舒曼殊一壁解下斗篷,一壁走了进来,到她跟前低头笑道:“没睡好吗?”抬手摘下她鬓见的金盏花,捻在指尖勾唇,“鹅黄色未免太过小气……”转身也在那一瓶花枝中,挑挑拣拣的掐了一朵咄咄红的海棠,簪在纪萤的发间,托起她的脸细细瞧着,笑道:“鬓边海棠红……这样咄咄逼人的声色才适合你。”侧过脸瞧陆长恭,“陆督主觉得呢?”
陆长恭瞧了一眼,素白的脸,妖红的色,那眼角眉梢早就没了稚气,全是倦倦的媚,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会拥有这副容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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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同几位重臣千金的画像一同送入宫中时,天色早已黑了下来。
游廊下掌了灯,千盏百盏的光影重重。大殿中却暗,只内里一盏烟罗纱帐灯煌煌的亮着,折出一道消瘦的身影,偎在塌上。
宫娥扶太后入内,听到压在喉咙口的干咳,忙上前顺了顺塌上人的背,轻声道:“吃过药了吗?微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