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夜灵抿嘴笑,“谢太后赞赏。”抬起头来,眉眼高挑的瞥了纪萤一眼,盈盈笑道:“听闻南夷善歌舞,不知摇光妹子可有歌舞要献?”
纪萤放了酒盏,道:“我不会跳舞,也不会弹琴。”
“哦?”闻人夜灵讥笑,“那你会什么?”
纪萤若有所思的想了片刻,颇为懊恼的看太后,问道:“太后,圣上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善歌舞?懂音律?”
她问的太过直白,满殿都无言,太后也微愣,片刻后才道:“微之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哀家怎会知晓?你们这些小孩子的心思最难琢磨了……”
陆长恭忙道:“太后,可要开宴?”
太后轻笑着摆了手,倚在椅背中道:“开吧,让人再去请请微之,说是哀家让他来。”
陆长恭应是,挥手下去,一众的宫娥奉了佳肴琼酿进殿。
夜宴欢欢,推杯换盏,用到快尽之时,歌舞又起,满殿大多是各怀心思,也都无心顾及其它。
纪萤坐的腿乏,瞧也无人留意她,便扯了扯舒曼殊的衣袖,低声道:“我出去一下。”
舒曼殊扣住她的手腕,“去哪里?”
“撒尿。”
手腕松了开,舒曼殊轻声吩咐道:“差个宫娥带你去,莫要四处乱跑。”又将斗篷递给她,“夜里风大,你又吃了酒,仔细些。”
纪萤接过,由个小宫娥引着瞧瞧退出了大殿。
烛火一跳,陆长恭瞧了一眼,也瞧瞧随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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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入夜便都掌上了灯,九曲回廊下灯影千魅,晶晶莹莹的映在细细的白雪之上,闪着光。
她出了殿便让小宫娥在原地候着,自个儿随意的下了回廊,在百乐池旁停了住,猛地回身,道:“陆督主不在大殿侍候太后,跟着我做什么?”
陆长恭顿步在身后,背影里灯火重重,眉目间却看不大清楚,只听他缓且慢的吐出一口袅白的呼吸,道:“阿川,离开这里……”
两年之后,他在重雪的天地下同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离开。
他道:“离开皇宫,离开大巽,也离开舒曼殊,我可以送你走的远远的,这里不适合你。”
“你凭什么说这些?”纪萤莫名其妙的大恼,厉声道:“我又凭什么要相信你?!”
一句话堵在陆长恭心头,所有的话都压着压着,吞吐不出。
纪萤近前一步,“陆长恭,你是想说这些都是为了我好,对吗?”
他哑口无言,那句,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再讲不出来……她就那么咄咄逼人的问出了那句他要讲的话。
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冠冕堂皇。他所做的一切一直以来全是自以为是的为了她好。
“我凭什么要领情?”纪萤攥紧了手掌,面上却笑,“你们所有人都有苦衷,都逼不得已,凭什么一句为了我好,我就得全部领情?”
陆长恭的缄口以默让她在雪地里兀自发抖,几乎尖利了声音道:“陆长恭你没话可讲了吗!”依旧沉默以对,她转身要离开,一只手忽然落在了她的头顶,极轻极轻,像落叶却有温暖,安安稳稳的落在她的头顶,让她在一瞬间安定了下来。
她听到陆长恭极绵长的叹道:“我的阿川……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不经历坎坷……”
像钝器敲在心尖,她几乎可以听到心脏一丝丝龟裂的声响,这大雪的夜里,她每一寸肌肤都在战栗。
“啪”的一声脆响,在极静的夜里分外惊心,纪萤抬起头,眼睛里晶晶莹莹的闪烁,一字字道:“是你不要我的。”
那样的眼神恨极了他,手就顿在半空。
大雪扑落的声音,纪萤看着他道:“陆长恭,让我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同样的错误我不会再犯第二次。”转身离开。
陆长恭忽然开口,“阿川……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她幽幽的转过头来,衬着身后的连天大雪勾了妖极的唇,眉目声色的笑了,“我要做什么?我要荣华富贵,我要权势滔天,我要这天下再没有人敢欺辱我,我也要你陆长恭后悔当初不要我。”
她在灯影之下走的毫不逗留,余下陆长恭愣在原地。
她却又在转过石桥,看不见光影看不见陆长恭的角落里蹲在雪地中嚎啕大哭,她是那么那么喜欢他陆长恭,那么那么喜欢东厂,喜欢到他的一句话就可以将她这两年所有努力,所有的防备,瞬间瓦解……
她哭的发抖,身后却忽有脚步声,惊慌失措的回头,“谁?”
那人似乎一惊,看着眼前白衣素雪,满目泪水晶莹,珍珠似的滚滚而落的纪萤愣在了原地。
她慌忙抹了眼泪,蹭的口脂花了一脸,耳侧的小玛瑙坠子扑扑乱晃,道:“你……你敢说出去我就杀了你!”
那人噗嗤笑了,一袭月白长衫的少年,眉睫扑动如蝶翼,低下头道:“是你先吵到我了。”
第38章 四
这夜里没有光,幽暗下的细雪扑落的一地生白,她跪在雪地里转过头来,惊慌失措的像一只兔子,眼眶通红,晶晶莹莹的满包泪水,连带着耳垂上的小玛瑙珠子慌乱极了。
他几乎可以听到扑扑的心跳声,夜色里看不大仔细眉眼,只瞧她用袖子胡乱擦的满脸花红的口脂,忍不住噗嗤又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