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两秒,周围安静了下来。
夏星河嘴唇微动,叫了声柏清舟的名字。
“柏清舟。”
不大的声音在楼梯里回响着,片刻,柏清舟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嗯,”他问,“怎么了?”
夏星河问他:“你不走吗?”
“等下就走,”柏清舟的语气不咸不淡,在夜风中却又那么清晰,“不是怕黑吗?我再陪你一会。”
第42章 有兴趣吗
周围一片都是黑的,只有身后的车灯亮着黄白色的光。
明亮的光芒照在身上,照得夏星河几乎睁不开眼睛了,可在这样的明与暗之中,柏清舟的声音却又那么清晰。
夏星河确实怕黑,他有点夜盲,不是什么大毛病,但天一黑就看不清眼前的路。
小时候胆子小,到晚上就不敢一个人,偏偏那时父母都要上晚自习,每次夏星河都只能缩在角落里等他们回来。后来长大了,敢自己一个人了,夏星河依旧讨厌夜晚。
刚在一起那会儿,夏星河曾经随口和柏清舟提过一句,只不过后来多是柏清舟晚归,夏星河为他留灯,这么多年过去,夏星河根本没想过柏清舟会记得自己随口说的一句话。
他忽又想起那次在机场里自己回头所看到的情形,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柏清舟好像也是这样,就这么静静地站着,不言不语,看着他的背影直至远去。
他一直都站在他身后这么看着他吗?
燕麦的话不断在耳边萦绕,大胆的念头逐渐在心头成型,又让夏星河不敢再想下去。
四周静默了,夏星河久久站在原地,柏清舟按了下喇叭,问他:“怎么不上去?”
夏星河猛地回过神来,赶忙接了句:“这就上去”,然后逃似的跳上台阶。
脚步声“咚咚”,心跳声也“咚咚”,两种声音揉在一起格外燥人,夏星河几乎是小跑着进了家门。
束缚已久的茧被捅开了一个小口子,藏匿压抑许久的心情又在这一刻化为了蹁跹的蝶,颤巍巍的,翅膀还没舒张开,却站在枝头的最高处竖起了触角,不用抬眼,就能感觉到它的存在。
进了家门之后,夏星河鞋子都没来得及换,放下东西便直奔阳台。
厚厚的玻璃外,那辆银白色的轿车又在楼下停留了很久,才慢慢地倒车离开。
夏星河单手扶在玻璃上,目光随着车慢慢走远,车灯洒在路面上一片明亮,枝头的蝴蝶也寻着光而去。
*
这晚之后,两人的关系悄然发生着变化。
柏清舟常会主动来找夏星河聊天,虽然大多是些稀奇古怪的话题,也会偶尔来约他出门,虽然总是拉着竹子当做借口。
两人带着竹子去附近的公园玩,去撒欢,去给它洗澡,剃毛,后来宠物店的小店员偷偷过来问两个人:“请问……你们是一对儿吗?”
柏清舟说“不是”,又蓦地轻笑了下,低声说了句什么。
夏星河没听到他说了什么,却见小店员悄悄红了脸,给他做了个握拳加油的姿势。
春节之后便是春天,映入眼帘的全是春色。
枯枝上冒出了嫩绿的尖,粉色的紫荆,黄色的迎春一夜铺满地面。
四月初,秋桂月打来电话,问夏星河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夏星河话到嘴边,又有些迟疑了。
“再等等吧。”
他的语气有些支吾。
秋桂月笑笑,问他:“是不是还没拿定主意?”
夏星河沉默着,过了好久,才“嗯”了声。
本来他已经开始着手咨询卖房子和迁户口的事了,这段时间常和柏清舟出去,各项事宜又不自觉推迟了下来,或许是将要走时才觉得牵挂,夏星河第一次意识到聊湖有这么多让他挂念的东西。
挂念这里的空气,挂念这里的雨。
挂念不管多晚都灯火通明的喧嚣,也挂念……这个城市的某个人。
虽然夏星河依旧不愿承认,但他心底的天平似乎又在朝向有柏清舟的地方慢慢偏移。
“其实也不着急,”秋桂月说,“就是前几天我和你爸去看了附近的一个楼盘,还挺不错的,离家近,也清净,附近就是个小公园,适合你平时写写东西,再出来散散心。”
她说:“那边的现房剩得不多,要是你决定回来,我和你爸就去跟人家说说,给你预留一套。”
隔着听筒,秋桂月的声音格外温柔,夏星河的嘴唇翕动,最终还是说了句,“好。”
他的父母都太好,太温柔了,反而让他无从开口,为人子女的责任感压在心头,更让他觉得又所亏欠。
挂断电话,夏星河一头栽进柔软的沙发,拿起旁边的一个狗狗抱枕举在眼前,倒八字眉的狗子紧皱着脸,颇有几分柏清舟的神韵。
这是前几天柏清舟送他的,起因是两人遛竹子的时候,夏星河指着橱窗里说了句:“你看这只狗,脸上表情和你好像啊!”
当时柏清舟一脸嫌弃地问他:“哪里像?”隔天又别别扭扭地把这个玩偶买回来送给了他,美其名曰是感谢他陪那天他一起遛竹子。
夏星河有些好笑地接过玩偶,抱住他的时候,心底却又有点奇妙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流淌。
柏清舟为什么会送他一个和他那么像的玩偶?
夏星河怕自己自作多情,又忍不住在心里一遍遍揣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