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向笛听到他后面一句话,没忍住勾唇笑了笑,叶藏是因为别人的恶意过来提醒他的。江向笛给他换了杯咖啡,说:“那是别人的想法。”
“有个人跟我说,要做自己。”
他高中的时候,被人发现私生子的身份,那时候也是恶意的流言蜚语漫天,而蒲望之对他说不要怕,那些都是纸老虎。
江向笛起身,依旧是温和平静的样子:“你们说的都是靳北眼里的我,不重要,我只要我自己。”
他眼里藏着光,是那种来自年少时期最耀眼的锋芒,因为俗世的打磨而一直被藏了起来。
叶藏才发现对方从头开始,就没问起姚锦的名字。
江向笛比谁都清醒。
然而那件事带来的麻烦并不只有叶藏,江向笛第二天就又接到来自家里的电话。
江家家主江察是他的亲生父亲,与他生母发生关系后有了他,但是江察有妻子,没法给他们任何名分。
直到江向笛十五岁的时候,他才被江家认了回去。
那便成了噩梦的开始。
江察对自己的这个私生子没什么感情,也不过问,但是江察妻子桑芳妍对他的敌意很深。
丈夫出轨,桑芳妍拿丈夫没什么办法,只好想办法把愤恨都发泄在手无缚鸡之力的江向笛和他生母邓萱头上。
但是邓萱另嫁了一位商人,只有江向笛被留了下来。
江向笛刚接通电话,桑芳妍的叫喊声便传了过来:“你这个孽障丢尽了我们家的脸!竟然去做替身,跟你妈一样下……”
江向笛直接把电话挂了。
那头的桑芳妍一定会气的哇哇大叫,但吵不到他。
江向笛跟靳北协议结婚的事江家是知道的,能高攀靳家对他们来说当然是一件好事,那时候对江向笛一阵和颜悦色,不过后来知道靳北对江向笛根本没意思,顿时便失望了。
替身的流言一定是传到了江家去,然后桑芳妍就过来找江向笛算账。
江家想要利用他最后的价值,却无法真正控制他。
电话又响了两次,江向笛不想打到公司来,便接了,是江察的声音:“电话都不接,江家白养你了是吧,晚上我让司机接你回来。”
江向笛:“没空。”
江察冷道:“在杂志社里不想干了?”
江家也算半个豪门,江察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人脉和资历都是江向笛比不上的,因而想要在工作上阻挠对方,更是容易。
“不太想干了。”江向笛转着手里的笔,语气冷淡,带了点嘲讽,“您要是有善心,把我逐出家门我也很乐意。”
下了班,江向笛打车去了一条静谧的石板路,然后拐进一个小店铺。
灯光晦暗,他按了按门铃,半晌,里头走出一个老人。
江向笛:“取东西,上个月20号送来的画。”
老人看了看他:“等等。”
片刻,对方拿了个被小心包起来的画框,说:“东西我是想办法修复过了,但是淋过雨的画,都是很难修复原貌的,之前也跟你说过了。要不是你小子……哎,我也不会接你这单。”
江向笛看了眼,小心包起来:“辛苦了。”
他对手里的东西珍重又谨慎,仿佛拿着一个珍宝。他对蒲望之遗留下来的东西都是如此。
随着时间推移,他才发现对方遗留之物实在太少了,而且一件一件,似乎都在慢慢消失。
比如这副画像,纸会泛黄,笔墨也会淡化脱落,也会被淋湿、撕裂,变成碎屑。
回了家,江向笛把包装打开,是他给蒲望之画的画像,因为经过一场雨,上面的人经过最古老的修复技术,然而还是无法抵挡雨水和时间的蚕食,五官已经模糊了。
靳北有着和蒲望之一样的脸。
如果说不同,那必然是随着年岁增长和阅历性格出现的分歧。
但江向笛发现自己正在一点一点把过去的人忘记。
两年前搬家,蒲望之送他的玻璃杯摔碎了,而现在他给对方画的唯一的画像也彻底失去了本来的样貌。
江向笛忽然觉得很累,不是身体上的累,而是心累。
仿佛一个在漆黑夜里走在独木桥上的人,路灯和月辉分明,而远处和脚下依旧是一片深渊的黑暗。
蒲望之跟他说开心点,他却一直都不开心。
江向笛不知道在黑暗里坐了多久,他起身支了个画架,一点点开始临摹记忆里的人像。
他的速度很快,如果有学画的人在,必然能看出他下笔的速度和笔调都熟练地像是一个学画多年的人。
而远在靳氏集团加班的靳北,难得地想起了他藏在家里的小美人。
江向笛一眼看过去是个很安静的人,面对他时温和爱笑,看起来没什么脾气,也从不提要求,只有在上床的时候,眼中的热烈和情动真切而分明。
他很能容忍,靳北能记起来自己在床.上失控把人弄.疼的时候,江向笛的泪水会滴下来,偶尔会像小猫一样张口咬他,显得很委屈,但是第二天依旧对他露出乖乖的笑。
总之好像一点都不记仇。
或者说,唯独不记他的仇。
靳北看了眼窗外的天空,已经是深夜了。
靳北犹豫了会儿,拿出手机翻了一下,他们上一次的消息还在两天前,江向笛做了饭让邓芸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