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思源很心疼,所以拿郑明坤也就更没有办法了。
他们没在一起过,却做着比在一起更暧昧的事情。他们在放学后互相等待,他们一前一后,绕过所有的眼目,游荡在漆黑的小树林里,他们在周末穿梭于城市的角落,在不为人知的角落握紧双手,他们甚至在摩天轮上、在KTV里、在图书馆的书架后,交换一个匆忙而尴尬的吻。
吴思源爱得坦荡,他对郑明坤又向来没什么法子,只得接受他的全部。
后来,他们一起在北京参加竞赛培训,与碰见的周宏远和秦一鸣一起住。吴思源借机问出了他一直以来都想问的问题,“你想念什么大学?”
这个话题,吴思源是向来不敢跟郑明坤谈的。郑明坤如今学业比以前吃力不少,接二连三的考试失利,压得他直不起腰来,身体也愈发的消瘦。在这样的情形下,放在平日,吴思源又怎么敢问一句,你想念什么学校?
吴思源终于在郑明坤的嘴里听到了一句,“我想来北京上学”。哦,原来他想来北京念书啊。于是,吴思源也说,我也想来北京读书。
与一心掉进钱眼儿里的秦一鸣不一样,吴思源对赚钱没什么兴趣,他所喜欢的,除了郑明坤,便只剩下物理了。那么北京也不错,北理和北航都是顶好的学校。他心里如此盘算着,兴奋极了。
以前初中时,周宏远总觉得郑明坤与周宏远很像,一样的开朗活泼,一样的豪爽大方,可现如今他才发现,他们俩从来都是不一样的性格。一个为自己做出一副假面,一个则亦步亦趋。当一个人的面具破碎了,另一个的快乐也烟消云散。
郑明坤学得很努力,每日都在教室待到凌晨,脸上急出一颗又一颗的痘痘,可他越是努力,就越是焦虑,越是焦虑,就越是失衡,越是失衡,就只能满盘皆输。
郑明坤竞赛名落孙山,自主招生无望,而学习也到了最艰难的时节,不仅毫无起色,还屡屡败退。不仅如此,学校里渐渐传出了他和吴思源的风言风语,他们这才意识到,不是一个班的人,却每天一起回家,还专门往小树林里转,这种暧昧不清而又别别扭扭的关系,对于两个十八岁的男孩,太诡异了。
这些流言,吴思源听到了,周宏远听到了,终于,另一个当事人郑明坤也听到了。吴思源知道郑明坤有多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他一时怕极了,甚至连找到郑明坤问上一问的勇气都没有。
郑明坤再也没有联系过吴思源,而吴思源,更加不敢主动出现在郑明坤的面前。
再后来,吴思源听说了郑明坤的恋情,对方是个女孩子,长得煞是可爱。
吴思源心里一片无望。他甚至没有立场去质问这个男孩,这个牵过他的手,亲吻过他的唇的男孩。
一模结束后,郑明坤史无前例的掉到了班里第二十名,他与那个女孩儿分手了。分手的当天,他等在了吴思源每天必经的楼梯口,两人一句话不曾说,像无数个摸不清道不明的日日夜夜,一前一后,隔着老远的距离,转到了漆黑的小树林。
郑明坤什么都不曾讲,吴思源也什么都不会问。
郑明坤走到半路,突然不动了,他拿出包里的数学卷子,摊开放在了吴思源的手里。
他们并排坐在石凳子上,没有多余的话语,吴思源拿着张卷子,一双手手冻得哆哆嗦嗦的,还时不时往卷子上写一串儿的算式,细细地将解题思路讲给郑明坤听。
一直到高考,他们都维系着这样的关系,没有什么摊牌,也没有什么解释,只不过是一个的有意利用,一个的坦然接受。
高考结束后,吴思源如愿以偿考上了北理。那时,他已经很久不曾联系上郑明坤了。一个暑假,他过得浑浑噩噩,直到开学前夕他才知道,原来,郑明坤竟没有报北京的学校。
那天,吴思源一整个晚上都没睡着,第二天,他踏上了北上的列车。
北理的日子于吴思源来说跟高中没什么不同。离开了郑明坤的他,彻底变回了自己最开始的面目,木讷而疏离。
再次见到郑明坤,是在大二的暑假,那时,郑明坤坐了一晚上的绿皮车,出现在了北理的校门口。吴思源正在图书馆里跟一道难题死磕,接到郑明坤电话的那一刻,手里的笔都掉了。他没来得及捡笔,挂下电话就往学校门口跑,而校门口立着的,是个高壮的男人,正朝自己笑。
吴思源只觉得自己心脏都漏了几拍,他想叫郑明坤一声,却没发出声响。郑明坤意外地没有避讳什么,揉了揉他的头发,说,“我来看看你。”
与高三那次一样,没有任何的解释,没有前言与后语,他们又纠缠在了一起。那时是暑假,吴思源的室友都不在了,郑明坤就直接住进了吴思源的宿舍里,两个人白天一起学习,晚上则一起打球,睡觉。
两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又是这种暧昧不清的关系,自然难免擦枪走火,郑明坤来找吴思源的第二天,他们在吴思源的床上做了一次,没什么润滑,也没什么技巧,带着明显的对同性性行为的生疏,那天晚上,吴思源流了好多血,模模糊糊地顺着大腿往下流。郑明坤突然慌了,他草草从吴思源的体内退了出来,两个人都不剩什么兴致。
后来,吴思源才知道,郑明坤是想考北理的研究生。也是那天起,吴思源在心底里放弃了出国的想法,一门心思的留在本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