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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了五月,学校里的课程陆续结束了,会考将近,半年多不曾学过的史地生又重回舞台,文科老师铆足了劲儿,把或是晦涩难懂、或是无聊透顶的知识铅印在一张又一张、一本又一本的讲义上。而学惯了物化生的理科生起先还有些好奇,可背了没两节课,就失去了所有的兴趣,一个个的昏昏欲睡起来。
    周宏远对政治可谓是烦之又烦,可既然决定了以后要参加自主招生,会考成绩又不能不放在心上,只得强忍着恶心,一遍遍背着党的性质和职责。
    三天的会考很快结束了,周宏远却不能歇息,紧接着排上日程的是期末考试。
    程毓这些日子每天都是副醉醺醺的样子回家,一身的烟酒之气,熏得整个房子都充满着颓废的气息。周宏远起先还说他两句,到后来,只留下一声叹息。
    程毓喝醉了也不闹,只是安安静静地倒在床上,可周宏远就是没由来的心烦。他强忍着心头的不满与埋怨,抄起湿毛巾在程毓的脸上擦了几下,随后将毛巾丢在了床头柜上,推门出去了。
    回到房间里,周宏远盯着练习册看了好久,却一道题都写不下去。每每程毓烂醉如泥地回到家,周宏远都是这样的,什么都做不下去,什么都想不出来。他只觉得心里空空的,像是平白在中间烂出个口子,这个口子随着时间越开越大,最后整个心脏都被这空洞吞噬。
    周宏远索性收了课本,走出房间,回到程毓的房间。他掀开被子的一角,小心翼翼地躺了进去。烟、酒、油腻腻的饭菜味儿,三者混杂在一起,一阵阵地往周宏远鼻子里扑。他皱了皱眉头,却凑得更近了些。他伸出胳膊,将程毓圈在怀里,巨大的满足瞬间将心中的烦躁抚平,他发出一声低不可闻的喟叹。
    程毓陷在梦里,没能醒来。周宏远撑起头来,细细地打量着程毓好看的眉眼,最后却吻上了程毓的脖颈,带着几分泄愤似的舔舐一番。做完这一切后,他突然平静了些许,没敢睡在程毓旁边儿,躺了一会儿,就自个儿回去了。
    鲍冬瓜对程毓的压榨愈发过分起来,不止是压榨剥削,压榨剥削之后,还要全盘否认程毓的工作和努力。这样一来,旁人便更是看碟下菜,不把程毓放在心上。自古副手难做,就是这个缘故。
    照理说程毓周末不该值班的,可部门里人人觉得他是颗软柿子,人人知道他不受大领导的待见,便不由分说地拜托他替班。这种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程毓心里烦,推说自己没空。可那人却不依不饶,“你又没结婚没孩子,平时什么事儿都没有,帮帮忙怎么了?”
    程毓放下手中的活儿,正色道,“我怎么没事儿了,侄子念高中,我得在家里照顾他。”
    那人白眼一翻,嘴一抿,拿J城的方言说了一句,“哎呦,都说了是你侄子又不是你私生子,这么上心干什么。”程毓既无父母,又无兄弟,却养着个侄子,办公室里的人本就对此事好奇得很,各个版本的故事也在支行里广为流传,听那人这样一说,一个个像是突然抓住了什么头绪,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
    程毓一听这话恼了,“我侄子比我小十岁,怎么可能是私生子?”
    那人明知自己说错了话,却无半分愧色,一边翻着白眼一边说,“哎呦,你不帮忙就不帮忙嘛,凶什么凶。”
    程毓被他气笑了。这时鲍冬瓜也不甘寂寞地闻声凑过来,“小程啊,怎么回事?怎么跟老刘吵起来了?”仿佛那个没事儿找事儿的人竟是程毓一样。
    程毓板着一张脸,也不搭理鲍冬瓜,一边核对数据,一边在键盘上敲敲打打。鲍冬瓜吃了“闭门羹”,脸上老大的不好看,可他哪里是善罢甘休的人,“小程啊,老刘的孩子病了,你替他一替怎么了?咱们部门,就你没有家庭的负担,就你平时清闲,这点儿小忙都不肯帮,以后等你结了婚、有了孩子,可别怪别人不帮你。你不团结别的同志,不把行里的事当成自己的事,往后也别指望别的同志能帮你啊。”
    程毓心中的烦闷已到了极点,他哪里是不帮,上周,他帮办公室的老王值班,上上周,他帮老李值班,上个月,他帮老周值班……这些人人都看在眼里,他只是一次拒绝,他们却要说这样的话来让他难堪。程毓手头上的工作多如牛毛,不愿再与鲍冬瓜掰扯,索性应允了下来,权当图个安静。
    回到家,程毓说起周六要值班,周宏远的神色一变,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急躁,音量也不自觉地高了上去,“你不是上周、上上周都值班了?这次又替谁值啊?”
    程毓没放在心上,只是随口说了个同事的名字,继续低头啃着手里的馒头。
    周宏远却把筷子撂下,“你知不知道他们都欺负你?你能不能拒绝他们啊?”
    程毓点点头,却只是敷衍着说“下次拒绝”。他当然知道旁人专挑他欺负。其实他平时不喜欢跟周宏远讲工作上的事情,一来讲了也没用,平白惹周宏远生气,二来他不想周宏远过早的接触社会,尤其这些阴暗面。他总想充当个保护者,为周宏远抵挡伤害的同时,也隔绝所有的黑暗。
    周宏远看他这副样子心中的火气更胜,“平时把工作推给你也就罢了,周末也不肯放过你,你就不能硬气一次?”
    程毓笑了一下,他不晓得周宏远怎么突然就爆发了起来,下意识地去安慰自己的侄子,“没事儿,值班也没什么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