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舟签完合同,送方媛回家的路上,方媛问他:“到时候你要邀请你对象来参加婚礼吗?”
他暂且还没想过这个问题,但还是下意识地说:“不会吧……你会请么?”
“我女朋友是我的伴娘,她当然会来参加。”方媛低头玩着手机,说到这里抬头看了他一眼,“你打算请他做伴郎吗?”
唐舟沉思片刻,这次的回答更加肯定:“不。”
以方媛的个性来看,她和同性牵手、拥抱,都不会引人多想,他却不能这样做。前车之鉴摆在那里,无论是谁,唐太太都能闹得鸡飞狗跳,所以唐舟不会请陈原来当伴郎,也不会邀他参加婚宴。别说是将对方暴露在高风险的环境之中了,他巴不得把陈原藏起来,最好藏在地球另一端,藏在唐太太永远也无法找到的小岛上。
这期间方媛还去唐舟家里参观过一次,她对其装修和地理位置都十分满意,打算年底在同一栋楼里租一个二居室供她和女朋友居住。唐舟婚后则会将周周送回家,那时他正好可以邀请陈原搬过来。
一想到可以和陈原同居,而且是在没有周周这个电灯泡的情况下,唐舟难得对自己的婚期产生了一点期待。
想到这儿他看了一眼手机。今天是周四,陈原明天下午就该回来了。
都说异地恋最怕一人繁忙,一人安闲,他们俩的日常却都被工作填满,白天里向对方发送的信息总共加起来不超过十条。往往黑更半夜了两人才会视频,每次陈原都是躲到酒店的走廊里,有时候唐舟看他哈欠连天,就提前说了晚安。
有一次唐舟在员工食堂里吃饭时,拍了一张自己的午饭发过去,顺便问他吃过没有。
此时陈原正在电梯里,他刚和同事见完客户,打算去楼下的超市里买点速食。看到消息提醒后,他将文件夹夹在腋窝下,两根大拇指迅速敲击键盘。
[现在正要去吃呢。]
[吃什么?]
[买点面包、泡面吧。]
[甲方不包饭?]
[包啊,一天有两百多港币的经费。]
[那你怎么不买点好吃的?]
[中午一般都比较赶时间。]这条消息后面跟了个笑哭的表情,似乎有点无奈。
唐舟发来一只正在眨眼的猫咪:[等你回来我带你去吃好的。]
电梯在大厅停稳,同事调侃道:“什么事这么高兴啊?”
陈原不自觉摸了摸嘴角,“啊?”
同事笑道:“女朋友哇?”
陈原赶紧将手机收进口袋,“没没,就一朋友。”
同事煞有介事地“喔”了一声,没再继续八卦。
很快就到了要回程的日子。周五凌晨十二点半,同事们提议去外面吃顿宵夜,明明都来香港快两周了,他们却每天晚上都在酒店里吃外卖。
“剩下的资料明天飞机上再看也来得及吧?”
原本只是个试探性的建议,没想到却获得了大家的共鸣,毕竟躲在楼道口抽烟不是长久有效的解压方式。
一行人身着职业装,一个小时之前还在酒店的会议室里奋笔疾书,一个小时之后就围坐在一家旺角的小摊位前摩拳擦掌。面前的餐桌上摆了两个巨大的不锈钢餐盘,里面堆满各式各样的炸串和烤肠,咖喱鱼蛋则被分装在纸碗中单独呈上。他们脱下外套、卷起袖管,吃得浑身直冒热汗,于是又要了几瓶啤酒解渴。
陈原喝到微醺便停下了,毕竟明天还要早起。他想吃点凉爽的东西醒醒脑子,就又点了份冰淇淋鸡蛋仔。
老板娘在鸡蛋仔上放了三种水果口味的冰淇淋球,挤上奶油,淋上香浓的巧克力酱,再舀上一勺分量十足的芒果果粒。陈原接过纸碗,刚要开吃,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放下手里的塑料勺,拿过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唐舟。
拍完照片还不够,或许是酒精作怪,陈原打开前置摄像头,左手握着鸡蛋仔,微微抬高手腕,同时用右手按下录像键,录了一个短到不能再短的视频发送过去。为了不让身边的同事发现他在自拍,他的摄像角度偏下,短短五秒钟的视频里,唐舟先是看到陈原利落的下颚线,视频结束的最后一秒,对方才低下头看向摄像头。陈原将鸡蛋仔拿到鼻尖的高度,目的是为了拿它和自己的脸做比对,然后朝摄像头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唐舟按了两三次暂停键,才将视频停在陈原看向摄像头的瞬间。陈原笑起来时,圆润的苹果肌稍稍隆起,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脸颊比平时要红一些,像是沾了淡淡的腮红。
没一会儿,陈原就收到了唐舟的自拍照。照片中的他穿着宽松的家居服,左手拿着装着咖啡的马克杯,他将马克杯同样抬到了鼻尖的高度,似笑非笑地望着摄像头,仿佛能够透过它直接看见陈原。
陈原都能想象到他用调笑的语气唤自己“陈老师”。
他又拿出手机,对着夜市上方的月亮拍了一张照片。
照片下方是旺角满目琳琅的霓虹灯牌,上方则是一望无际的夜空。因为附近的人造光太强,夜空中的月亮相形见绌,在相片中轻易黯淡下去,好似添了一层灰色的滤镜。
唐舟一脚蹬在桌角,借此将椅子向后推去,直到自己滑到窗边,然后抬头对着钢筋森林上空的明月按下了快门。
尽管身处异地,望向同一个月亮时,好像也能借它看到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