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陈原突然咬紧了下唇,唐舟这才意识到自己正处于失控边缘,他深吸一口气,十根手指掐在门框上,指甲似乎都要在木头上刻出痕迹。
长时间的沉默里,陈原一度以为时间静止,周身的空气仿佛在一瞬间被抽空,四周静得几乎能够听到银针落地的声音。
“给我一片吧……”唐舟压下头颅,头顶的黑发尽数滑到额前,他从鼻腔里深深呼了一口声出去,像是突然被人抽掉了脊椎,接着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微弱的气音,“一片就好,陈老师。”
陈原知道第一晚并不会好过,他咽了下口水,“你等等。”接着便扭头关上了门。
房间里窸窸窣窣了一阵,等到陈原再出来的时候,他右手握成拳头,好似在手心里藏了颗糖果。
他将拳头递到唐舟跟前,展开五根手指,唐舟看到他手掌心里躺了一颗白色的小药片。
“这是什么?”唐舟拿起药片。
“布洛芬。”
唐舟听闻将药片重新放回他的手心,“我不吃这个。”
“为什么不吃?你不是要吗?”
唐舟摇头,“这个对我没用。”
布洛芬已经算是众多镇痛药物之中对身体的伤害最轻的了,陈原在网上求医问诊的时候,医生告诉他,布洛芬可以暂且作为过渡药品使用,以后再逐步减量。陈原望着手掌心里的小药片思索片刻,再度退回卧室里,还不忘把门关上,重新蹲在自己的行李箱旁边翻找起被他藏起来的药品。
他煞有介事地问屋外的唐舟,“你一般都吃什么?”
唐舟报了个名字,陈原拿起来一看,这可是阿片类处方药,专门治疗疼药和焦虑,经常用于抑制术后疼痛,里面含有不少成瘾成分。这种东西可怎么样都不能再吃了,他蹲在行李箱旁冥思苦想,过了好一会才再次打开房门。
“喏,就一片。”
其实他手里还握着刚才那片布洛芬。
唐舟伸手就要拿,陈原却立即将手握成拳,躲开了。
“吃药又不是吃饭,怎么还挑三拣四的?”
唐舟不为所动,似乎还想拿起来看看,陈原当机立断,直接上手捏住他的脸。这种时候不能跟瘾君子谈道理,他态度强硬地说,“张嘴。”
唐舟的脸很软,被他这么一捏,脸颊的肉往中间挤,嘴巴都皱在一块,显得很有些郁闷。他反手握住陈原的手腕,还没来得及使劲,便听见他略显冷淡的声音,“难道你不信我吗?不信的话就别戒了。”
唐舟动作一顿,片刻后,终于松开手,闷声说,“没有。”
“那你张嘴。”陈原从容不迫地把药片递到他嘴边。
唐舟的眼神更暗了,他被人捏着脸,就像个被家长强迫喂饭的小孩,怎么看怎么憋屈,然而他并没有挣扎,而是听话地张开了嘴。
陈原刚把药放在他的舌尖上,唐舟就往前探了探脑袋,用舌尖卷过药片的同时,还不忘故意在他的指尖上含了一口。陈原惊叫一声,触电一般赶紧抽回手,看看唐舟,又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一方面是吃惊,另一方面似乎又被他的行为弄得一头雾水。
趁着陈原出神的功夫,唐舟再次握住他喂药的那只手抬到脸颊边,侧头在他的掌心上吻了一下,“谢谢。”
陈原又被他电了下掌心,下意识地将手握成了拳头,收回来背到身后,眼神微微晃动,“不客气。”
第46章 陪护
46.
戒止疼药犹如戒毒,第一周是最难捱的。
陈原给唐舟安排的剂量是每十二小时一片布洛芬,白天尚且还好,不至于影响到工作,可到了下午、晚上,那就全靠运气了。有时候唐舟在办公室里如坐针毡,一直在出冷汗,他跟公司请了半天假,说是请假,更像是调休,晚上还得在家工作。
当晚唐舟的状态却格外差,陈原八点钟给了他第二片布洛芬,九点钟出来烧热水的时候,发现他蜷缩在沙发上,身上裹了一张毯子,活像一条病怏怏的毛毛虫。
他走到沙发跟前,发现唐舟穿了件帽衫,帽子都戴上了。尽管屋内已经开了暖气,唐舟还是会时不时打个冷战,他的身体已经无法正常运行,更别提工作了。
“很难受吗?”陈原在他面前蹲下,手背贴在他的额头上摸了摸。
唐舟勉强睁开双眼,看到是陈原以后又闭上了,似乎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
陈原又将手背贴在他的脸颊上。唐舟出汗出得厉害,虽然体温不高,但脸颊摸上去冰冰凉的,陈原心里一空,就要去拿手机,“我去叫救护车。”
“不……”唐舟突然从毯子里伸手抓住他的手腕。
“不用。”他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一开口胸膛就上下起伏,“我没事。”
“医生说没事那才是真的没事。”
“我不是第一次戒了,”唐舟语气一顿,似乎在歇息,喘息声沉重得犹如一只强行运作的破旧风箱,“出汗是正常的。”
陈原沉默不语,低着头看他,似乎在怀疑这话的真实性。
唐舟闭着眼也像能看透他的心事,“真的,只是以前都没成功而已。”
陈原犹犹豫豫地将手机收回口袋,“要不你去床上睡吧,我扶你回去?”
万一放在沙发上睡一晚上着凉了、生病了,那就是得不偿失。唐舟没有拒绝,陈原姑且当他答应了,他抬起唐舟一只胳膊架在自己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揽住他的腰,同时稳住下盘,暗自给自己的老腰打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