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真的找到了证据……”
泪水顺着容辛苍白的面颊滑落,一直以来,他以为裴焰的口中的帮忙只是嘴上说说,没有当真。赵元琪就像是个铁桶,拿到他身上违法乱纪的证据有多难,容辛最清楚不过。他每天出入赵元琪的办公室,和他只有一墙之隔都得不到半点进展,可是裴焰真的做到了。
吴峰的谨慎比起赵元琪有过之而无不及,能找到他的软肋,裴焰花费了多少心思,容辛无法想象。裴焰甚至在事成之前没有向自己吐露半点风声,直到今晚把证据牢牢的握在了手里,才终于向自己和盘托出。
原来裴焰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他心中始终坚守的正义就像是是灯塔,无论经历再多的狂风巨浪,都始终指引着内心的方向,他对自己的热忱和爱也从未因为任何阻碍而减淡。
裴焰也曾经无数次的把那座灯塔指给自己看,只是自己从未真正的相信过。现在裴焰再一次用实际成果证明给自已——法律从未消亡,正义始终都在。
“别哭小辛辛,”裴焰用大拇指擦掉他脸颊上的泪,话虽这么说,他自己的眼眶里泪水也在打转,只是在媳妇儿面前强忍着,“你的仇能报了,你什么都不用管了,接下来交给我就行。我这就送你去医院。”
容辛没动,只是颤抖的抚摸上了裴焰的脸,许久,他的眼底浮现出近乎悲切的情绪:“裴焰,我后悔了。”
裴焰的瞳孔缩紧,他明白了容辛在想什么。如果当初容辛再等等,再给自己多一分信任,如果没有一意孤行,如果他相信法律,现在也就不会是这样的结果。
覆水难收,等到赵元琪被救回去,绑架、试图谋杀的罪名就会在容辛身上落实,无论治病与否,容辛的后半生已经毁了。
他原本可以走另一条路的,自己千百遍劝他走的那一条路,但是他没有。
容辛用了四年的时间追逐一个执念,如今追到了,却失去了一切。
裴焰急道:“容辛你别这么想,你还有我!我给你找最好的律师,我可以联系记者给你创造社会舆论……”
不,不只是坐牢的问题。容辛在越来越难忍的剧痛中想,我的身体已经不行了。
“其实这样也好。”他闭上眼睛,悲戚和痛苦随着这个动作被掩盖了下去,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苍白而淡然的笑,低声道:“侠客也是我。”
裴焰愣住了。
容辛的肤色近乎瓷白,声音越发的微弱,像是一阵风就能吹散,幽深的瞳孔深处却如同明镜一般的清亮而释然:“你看,我违反的法律不止一条,也算是罪有应得了。”
在大雪纷飞中,他俊美无双的眉眼因为疼痛而有些轻微的紧蹙,身子蜷曲着靠在裴焰怀中,像是折翼的精灵,美的让人心碎,然而他整个人却呈现出一种别样的平和和坦然。
裴焰几乎发不出声音来。
“我的时间不多了。”容辛拂去裴焰睫毛上的一片雪花,指尖上沾了微湿的水痕,他就用带着水滴的修长手指描摹着裴焰的眉眼,就像是要记住他的每一寸轮廓。
“也许这就是命运吧,我注定要为我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只是不想连累你。没有我,你会过得更好。就像现在,赵元琪知道了你我的关系,回去之后,肯定也不会放过你。我是你的负担和累赘,是时候应该卸下了……”
“我不在乎!”裴焰嘶吼,“你他妈不许说什么时间不多了的屁话!时间有的是!我回去就带你治病!你至少给我活到一百二十岁!”
胃里又一阵绞痛,血腥味汹涌的冲到了嗓子眼,反胃感压得容辛一阵头晕目眩,他艰难的滑动了一下喉结,然而这个吞咽的动作却让胃里的翻腾变本加厉。
“我曾经想过自己会怎么死,”容辛勉强勾起嘴角,淡淡笑了他,的声音有些不稳,失血的感觉越来越严重,已经到了让他控制不住浑身发抖的程度,“老死一定很难看,手上脸上都是皱纹,腰也弯了……如果能在在最好的年华逝去,心无牵挂得偿所愿,也不失为一种幸运……”
“闭嘴!”裴焰气急了,就像一头发怒的狮子,痛不欲生的去捂容辛的嘴:“别说了!说这个干什么!”
再不说,可能就没机会了。容辛想。
裴焰也许以为这只是一次癌痛,但是从刚才开始容辛就感觉到,他胃里的出血已经很重了。离这里最近的医院是一家县城小医院,即便即使赶到了,他也有很大的几率下不了手术台。
赵元琪现在跑到哪里了?
可能已经报警了吧。本想在这里解决他,但是法律代替了他手里的刀子。
心里很累,却也从未有过的欣慰。
他本以为在知道赵元琪会被制裁之后,自己会欣喜若狂的大哭大笑,但是现在才意识到,这种感觉只像卸下了重担,放下之后,就放下了。
人活一世,所谓的执念,无非是求一个公正的结果。求到了就完成了任务,对得起自己,对得起逝去的亲人。在真正生死临别的此刻容辛才发现,原来心里回忆挂念的早已不是那让他牵缠挂肚的一辈子的执念,而是心里深爱的人。
唯一放不下的只有裴焰。
“裴焰……人总是要死的,我不过是早走一步而已。”容辛握住了裴焰的手,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