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在夫妻俩走后两分钟,特护病房的房门缓缓打开了,谢之远消无声息的走了出来, 来到了走廊尽头, 敲响了休息室的门。
咚咚。
大门立刻从里面被打开, 容辛站在门口低声道:“裴焰怎么样?”
输了几个小时的液,他的胃痛已经好了很多, 脸色也不像之前吓人的惨白, 只是还是显得有些虚弱。虽然声音淡漠冷静,可谢之远还是听出了其中难以抑制的急切。
“放心, 手术很成功。”谢之远点头,揽住他的肩膀,顺带向身后看了一眼,“你过来吧,裴焰就在屋里呢, 老裴已经走了。”
病房的大门将一切嘈杂的声音隔离开,没有了记者的喧嚣,没有了医院里病患和医护人员的行色匆匆,只有仪器滴滴答答的轻微响动声。
把容辛带进屋里,谢之远嘱咐他注意休息,便很有眼力见的不再打扰,转身出去了。
大门关上,空间里只剩下两人。
容辛在床边无声的站了好久,直到裴焰在昏迷中发出了一声无意识的低吟,他才像是从梦中惊醒,拿了把椅子,坐到了裴焰床边。
如果不是罩在脸上的呼吸面罩,裴焰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只是脸色苍白了些。
容辛凝视着裴焰安静平和的睡颜,静静地看了半晌,伸出手,修长白皙的手指在他俊美的脸颊上轻轻拂过,描摹着他深邃的眉骨,划过他高挺笔直的鼻梁,最后落在了裴焰的唇上。
唇上的温度很烫,有呼吸轻轻的扑在他的指尖。
他还活着。
容辛深色的眼底剧烈的震颤起来,几乎红了眼眶。回忆中逐渐冰冷的身体和静止的呼吸,与现实中灼热的温度重合,有一瞬间,容辛几乎有些恍惚,恍惚间以为那记忆中的冰冷是自己错觉,其实姐姐也没死,只是和裴焰一样重伤而已。
然而那注定是他一辈子的奢求,是做梦都想许下的愿望,并不是现实。
容辛恢复了理智,他站起身,在裴焰的唇上落下一吻,没有疯狂和激动的痛哭流涕,只有心爱之物失而复得的释然和宽慰,呼吸交织在一起,感受着对方的体温留在自己的唇上,仿佛只有这样,一颗飘零的心才能真正的安定下来。
裴焰还活着,这已经是发生在他生命中最幸运的事了。
容辛摸出手机,靠在裴焰身侧,和昏迷中的裴焰拍了一张自拍。
“这是我第一次和别人自拍,”容辛低声道,“你醒的时候我不好意思,只能趁着这个时候了,也算留下个念想,万一以后……”
容辛不说了,拿着照片牵起嘴角给裴焰看:“你看,就算是你现在这样面无血色的,我也比你白。”
裴焰双眼依旧紧闭着,呼吸轻浅,像是陷入了梦境的最深处,只是在听到容辛声音的时候,脸上依稀露出了的温柔。
容辛垂眸缓缓趴到了裴焰的床边,幽深似水的眸子沉寂了下来,胃里的绞痛虽然已经停止,但还是依旧有无法忽略的不适感,他的用床沿抵着胃部,握住了裴焰的手。
“傻不傻,还替我挡子弹。”他低声道,声音中有似乎有轻微的叹息和轻颤,“你有那么多亲人和朋友爱你、在乎你,你出事了,不想想他们要怎么办。我不一样,我死了,这个世界上能少很多的麻烦。”
夜色深沉,形单影只的月亮像是倒挂的弯钩,将清冷的月影洒在病床上。
容辛熬不住了,一天的疲惫终于在这一刻袭来,他握着裴焰的手,沉沉的睡了过去。
———
与此同时,警察局,吴峰双手戴着镣铐坐在审讯室里,抬起头对着对面的老刑警说:“事情就是这样,我只是听人命令办事的下手罢了,真正策划绑架案的我的老板赵元琪。”
一瞬间,审讯室外哗然,警察们震惊的交头接耳。
“是真的吗?”“主犯是赵元琪?鸿城集团那个赵元琪?”“如果真是他,这事都能上头条了!”
老刑警周长春眯起眼睛,用手指关节敲了敲桌子:“吴峰,我警告你别耍滑头,这些年来我见过的犯人多了,为了脱罪说什么都有。空口无凭,别说赵元琪,你就是想说是赵城亲自指使还不是张口就来?给我证据,否则别扯淡!”
“证据我有。”吴峰坦然的抬了一下下巴,“你们去查我手机上昨天的聊天记录,有赵元琪给我发来的短信,内容是让我今天在灵山山顶仓库把人处理掉。”
这句话石破天惊,时间地点都对得上,老刑警立刻对着单面镜外一挥手:“立刻去查!”
吴峰怎么会有来自赵元琪的短信,周长春本来认定了吴峰是为了脱罪信口胡说,却不曾想他竟然真的有决定性的证据。
难道这件事的始末真的源于一桩陈年旧案,是裴焰查到了旧案的罪证,赵元琪为了隐瞒真相才灭的口,和吴峰本人无关?
“警官,我承认我有罪,但是我只是个帮人打杂的从犯,开枪的是我手下的小弟,他自己的枪走火,和我也没有什么关系。”吴峰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看那样子根本不像是坐在审讯室里,倒像是在办公室里谈生意般云淡风轻,“而且我这个人胆子小,不敢违抗老大的命令,又不敢真的对裴焰下手,在山顶上的时候我也没对他怎么样,本来还打算偷偷送他下山呢。再说,我不也自首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