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疑是比责骂更尖锐的刺痛。裴焰不敢想容辛被误会时有多伤心,也终于能理解了他那时听说自己要送他去自首时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被冤枉的感觉不会好受,容辛自尊心那么强的一个人,在知道被误会后没有气的直接离他而去,已经算是天大的容忍了。
裴焰内疚的说不出话来,抱着容辛颤抖的身子,觉得自己亏欠他的实在是太多了。
“现在真相大白,我一会儿就联系东区警方,告诉他们真正的凶手是谁。”裴焰抬起头,注视着容辛的眼睛,“不过在那之前,我想再听你说一遍当天的过程,可以告诉我吗。”
容辛似乎挣扎了一下,半晌,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好。”
“那天我的确去了六十八号公馆,在小巷后面和你交手的也确实是我。”容辛低声说。
裴焰的瞳孔急剧收缩,真相就在眼前,即将水落石出的紧张感,让他连呼吸都收紧了。
容辛侧头看向远处。
他站在霍普大学的最高点,目光仿佛穿越了城市里鳞次栉比的高楼,一路向东,深远的看不到边际:
“我之前和你说过,我的姐姐是被人害死的。四年前,我姐姐容秋还在读高中。小时候家里穷,她辍学打工了两年帮我攒小学的学费,所以会比同龄人晚些上学。当然,很多B城的孩子连上学的机会都没有,我们已经算是很幸运的了。”
裴焰张了张嘴,终究是没有接话。
“那年初夏,姐姐由于成绩优异得到了学校奖励的参观A城的机会。B城向来有组织优秀的学生去A城的知名学府参观的传统,目的是为了鼓励他们刻苦学习,有朝一日能考到A城的好大学来。”
裴焰点点头:“你姐姐一定是很优秀的人。”
“她确实是,但我却宁愿她不是。”容辛语气依旧清冷平淡,可裴焰却能听出他声音中的颤抖。
裴焰自然明白容辛的意思,心脏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痛。
“姐姐那时候不会知道,她满心欢喜的踏上的梦寐以求的旅程,却是她绝命之旅的开始。”容辛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参观的第二天晚上,和她住在一间客房的同学忽然身体不舒服,我姐姐下楼给她买药,却在途径小巷时遇见了醉酒的谭虎。”
裴焰隐约预感到了什么,只听容辛颤抖的声音里仿佛结了寒冰:“谭虎那时刚散了夜店的局,为了醒酒独自一人在小巷里抽烟。他对我姐姐的美貌见色起意,出言调戏,甚至试图对她动手动脚。我姐姐性格刚烈,自然不肯就范,谭虎被她的激烈反抗惹怒,用地上的石头把她打晕,拖进了小巷深处……”
接下来的事容辛说不下去了,裴焰却已经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容辛闭了一下眼睛,像是在强忍着痛楚,半晌才继续下去:“从那趟旅程回来之后姐姐一直精神恍惚,我问她发生了什么,她始终不肯告诉我。但是她每晚都会做噩梦,在梦中惨叫着哭醒,我逐渐也从她的梦话中拼凑出了事实的真相。”
“我气得立刻要订票去A城找谭虎,却被姐姐拦住了。她告诉我就算去了也不能拿谭虎如何,他是A城的豪绅,而我们只是弱小的B城贫民,况且事情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因为对于那件事情的厌恶,姐姐把当天穿的衣服全部烧掉了,没有留下任何证据。”
裴焰静默半晌,低声问:“那你姐姐最后怎么会……”
最后怎么会坠楼的。
“因为谭虎并没有就此放过我姐姐。那件事过后我们虽然愤怒,却也无能为力,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不明不白过去了,却没想到某一天姐姐忽然收到了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短信里附着一系列她被侮辱时的照片,是谭虎发来的。”
容辛的脸色苍白如纸,说完这句话情绪大动,甚至身子微微晃了一下。
裴焰赶紧扶住他:“身子还好吗。”
“我没事。”容辛扶住他的手,眼底的平淡终于再也掩盖不住翻滚的恨意,整个人都在剧烈颤抖着,几乎是咬牙切齿,“谭虎在短信里说他忘不了我姐姐的滋味,想要和她“再续前缘”。他威胁我姐姐,如果不在三天之内主动来A城找他,就会把那些照片发布到网上,让所有人一起欣赏。”
多么穷凶极恶的人才会对受害者说出这样的话,这是对受害者赤/裸/裸的侮辱和胁迫,淫/邪到毫无人性。
裴焰此时的气愤几乎不比容辛少,若不是此时谭虎已经躺在了医院里,他恨不得再把他按在地上往死里揍。
容辛俊美的容颜上痛意刻骨铭心:“后来的事情你应该能猜到,我姐姐不堪侮辱,也承受不住他日复一日的骚扰和折磨,终于身子一天不如一天,重病之后郁郁而终。”
裴焰默然无语。
容辛:“我恨了谭虎四年,终于考上了霍普大学,来到了A城。我本想在出人头地后将他绳之以法,却在那天偶然知道你要和他会见的事。于是我跟踪了你,等到你离开之后,终于掌握到了谭虎的行踪,跟着他一路来到了六十八号公馆。”
“我终究还是忍不住心中的恨意,即便时机并不成熟,我也疯了一样的想要和他当面对质。”
容辛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苦笑:“不过你说这样的巧合,是不是天意?也许是老天都看不下去他的罪行,才让我遇到了你,又让吴峰钻了我的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