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容辛慢悠悠的换上衣服,一粒粒的扣上胸前的扣子。一周没怎么活动,身上都僵了,一晃脖子就发出“嘎嘣”一声脆响,听着怪渗人的。
知道裴焰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容辛一边抻着胳膊活动着筋骨一边走出来,若无其事的向四周张望。脱掉了病号服,穿着柔软的宽松款毛衣,容辛看上去就和身体正常的人没什么两样。
他一周没吃没喝,从昨天才开始喝粥,嘴里都要淡出个鸟,这会儿总算无人看管,容辛淡定的混在人群中来到了自动贩卖机面前,脸不红心不跳的买了一袋烤鸡味薯片,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揣进了毛衣下面。
“娘的,每周还得来一次做戏给别人看。”阿辉跟着吴峰从三楼登记处走过来,一脸的不耐烦地小声道,“人都成植物人了还有什么好看的啊。”
吴峰侧头看了他一眼:“有些话憋在心里,说出来对你没好处。”
“是。”阿辉赶紧闭嘴,低下头不吭声了,半晌又想到了什么,道,“吴哥,您确定谭虎那天遇到的是四年前那B城的小子吗,当初他肚子上被捅了那么深一刀,不是说送到医院没抢救回来吗。”
吴峰镜片后的眸色微深:“谭虎别的地方脑子不行,记人脸却从来没错过,四年前我们也没见过那小子的尸体,他的确有可能一直活着。”
忽的,他的脚步猛然一顿——远处,少年从自动贩卖机旁一闪而过,那侧脸像极了四年前的少年!
“吴哥?”阿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看到了人头攒动的人群,“怎么了?”
吴峰的脸色非常难看,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哪个方向看了两秒,忽的冲过去猛地推开挡在面前的人群——人群后的贩卖机前空无一人,并没有什么少年。
人群错愕地看着他,议论声渐渐散开。
是自己看错了吗。
也是,怎么可能这么巧说曹操曹操到。
是自己最近神经太紧绷了,出现了幻觉吧。吴峰摘下眼镜,搓了搓眼睛,在人群疑惑的目光中转身带着阿辉向着电梯的方向走去:“没事,看错了。”
四年前,少女坠楼当场殒命,少年在相隔两条街的地方倒在血泊之中,他们以为他死了,后来把是路人把少年送到医院去的。
这对B城的姐弟太过微不足道,以至于赵元琪根本没有对这件事抱有过多的注意,只是惋惜了一秒那美人,骂她傻,不过是失了贞洁,又何至于如此想不开,白白浪费了那惊世的美貌。
那件事后风平浪静了一个月,就当赵元琪几乎要忘了还有这档子事的时候,谭虎忽然被警察作为案件重大嫌疑人带走,赵元琪也被指控□□,报案起诉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据说是那个男孩的师父,在B城经营着几所拳馆。
庭审经历了长达几个月的时间,远远超过赵元琪的预计,虽然赵城把媒体的报道压了下去,但是这案子却差点让赵元琪吃了牢饭,虽然在最后紧要关头,赵家还是暗中销毁了关键证据有惊无险,但是为了躲避风头,赵城还是把赵元琪送到了国外。
如今三四年过去,谁能想到原以为当初已经惨死的少年竟然重新开始复仇。一周前在洗手间里听谭虎提到那个少年的时候,吴峰几乎产生了一种是冤魂回来索命的错觉。
但是现实毕竟没有神鬼,唯一的可能就是当时那拳馆的老板帮助少年隐瞒了他没死的事实,然而如今拳馆老板早已全家移民销声匿迹,当初那少年居住的地方也早已拆迁,无迹可寻。
赵元琪从始至终都不知道那对姐弟的名字,只有吴峰隐约记得那少年的名字里有个“辛”字,可仅凭一个字找人,简直如同大海捞针,所以至今谭虎被害一周过去,几乎全无进展。
上行的电梯中,吴峰揉着僵硬的脖子,沉声问道:“当时那少年住的是哪家医院,查出来了吗。”
阿辉:“查到了!是B城的花县中心医院,不过医院说病人的档案无关人员不可以调取,现在正在想办法。”
“没有什么是钱解决不了的事情。”吴峰转了转脖颈,低头冷声道,“多加钱,一定要查到他的真实姓名。”
电梯里的二人不知道,此时三楼的电梯外,少年正无声地盯着电梯上方不断爬升的数字,苍白俊美的容颜冷的仿佛蚀骨冰寒,全身剧烈的颤抖着。
方才在走廊上,不只是吴峰看见了容辛,容辛也看见了吴峰,唯一的不同是容辛并没有把眼前的一切当做幻觉,深入骨髓的复仇执念让他不可能错过任何一个微小的细节。
叮。电梯停在了五楼。
几乎是瞬间,容辛拔腿冲向楼梯口,箭一般的冲上了五层,躲在了楼梯间的阴影里。
“这件事情要暗中行事。”吴峰走出电梯,对阿辉道,“千万不能让少爷知道。”
“我知道了吴哥。”阿辉知道这其中的利害。
距离他们几米之外楼梯的阴影处,少年的脸上几乎毫无血色,手指深深掐进了手心里。
吴峰推开谭虎的病房门,眉头微蹙顿住脚步,犹豫了一下道:“我总觉得少爷已经开始怀疑我了,你有这个感觉吗。”
吴峰在赵元琪手下干了多少年,阿辉就在吴峰的手下干了多少年,这些年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
“吴哥。”阿辉如是说,“少爷现在即便是怀疑你也没有证据,现在所有人都觉得是那小子害的谭虎,没有人知道您在那小子之后又动了手,只要咱们到时候把那小子抓到,一切就都好办了,那小子估计自己也认定了是他把谭虎搞瘫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