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瑟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面容微微僵硬。
“韩燕楠疑心过重,若不如此,我们根本就接近不了苏家。”欧阳玄徐苦笑着解释着。
“三夫人就……没有异议。”苏锦瑟想起在苏家时三夫人对自己的态度,当时只觉得热情异常,现在不由焕然大悟。
“我不知道,这事是小叔做的决定,等我赶回太原时,二妹妹已经嫁给苏映明,索性苏映明不似他大哥,荒淫奢侈,对二妹妹格外体贴。”
苏映明在苏家默默无闻,沉迷书画,但性格沉默,不善言辞,在当时太原的各世家未娶儿郎中,这样的人根本配不上太原第一美人的欧阳雪。
苏锦瑟冷笑。
“我们原本有机会救出大娘子,事情本不会这么急,但不知为何,官家察觉景王还有一女尚在人间,便派了大量暗探入太原,其中有一支便是深入太原官宦之家。”
“当时你母亲生产在即,暗探不日就要来到太原,情况危急,我们不得不和邹明恩合作,想让他拖一拖暗探,同时希望苏家能看在大娘子腹中胎儿的份上,保下大娘子,而我们打算借着你母亲生产时机,假死把人送出苏府。”
不过是只言片语,可苏锦瑟突然觉得胆颤,原来当时的事情如此危急,便连时间都好似只剩下尾巴尖这点长短。
“不曾想苏家这群白眼狼,竟然提前知道了消息,直接让你娘在生辰时大出血,而雪儿也差点暴露,邹明恩被困在雁门,所有人在那一瞬间都被牵绊住,事情再也没有回转的余地。”欧阳玄徐紧握拳头,眼睛通红,咬牙切齿地咒骂着。
苏锦瑟脑海中猛地回荡起八年前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所有人都在走动奔跑,血顺着床榻流了下来。她看到自己呆呆地站在门前,床上一直闭眼的人猛地睁开眼睛,死死盯着自己,漆黑的眼睛在混乱和黑暗中显得格外阴森,只见她嘴角微微嚅动,青筋暴起,狰狞又不甘。
——走。
她瞬间读懂了她的话,也倏地从慌乱的梦境中抽出,回神时只觉得背后冷汗淋漓,手指微微颤动。她怀中的招财睁开眼,舔了舔她的指尖。
“这与你选择今日高调来送我东西有何关系。”指尖湿漉漉的,也拉回了她的神思,苏锦瑟把自己从那段陌生又熟悉的回忆中剥离,揉了揉额头,冷静问道。
“自此我们便知道,这事靠不得被人,邹明恩重权,雪儿重情,苏家重利,所有人都是逼死景王后人的一把刀。草民今日前来是听说苏家大郎君苏伯然前几日回了太原,想必是娘娘授命,小人知道有件事情的时机到了。”
“求人不求己,老景王妃说过一句话,‘自己足够强大了,就会发现原本要仰视的人不过如此’。娘娘是景王唯一血脉,我们必须要保住,所以小叔选择了一条剑走偏锋的路。”
欧阳玄徐也许是足够冷静了,也许是愤怒之下的平静,他脸上的怨愤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看不出喜怒的平静。
“用太原百姓逼迫官家翻案。”
苏锦瑟眼皮一掀,漆黑的眼珠看着他,寒光山东,刀剑出鞘。
“百姓?你们用一城百姓的姓名去逼迫官家,景王泉下有知,只怕恨不得杀了你们。”苏锦瑟不知是笑还是怒,眼中窜出火苗。
“不会有人出事,河东道军队虽然分裂为三军,却都是出自景王,敌军来袭必定一致抗敌。”
“你曾说过没有兵符,三军各自为战,不堪一击。”苏锦瑟冷冷说着。
欧阳玄徐意味深长地说着:“可娘娘有。”
苏锦瑟瞬间明白他的意思,心中大骇:“你们疯了,我若是拿出了兵符,那便是找造/反,景王身上的污水就彻底洗不干净了。”
欧阳玄徐激动起身,挥舞着双手,大声说道:“不会,太原民众心中早有断论,沉重的杂税早已让他们苦不堪言,您的出现不是造/反,是大势所趋,他们一定会向着娘娘的。”
苏锦瑟冷笑,深吸一口气才压下心中的暴怒,无畏地抬起头来,残忍又直接地说着:“他们拥/护什么,一个给他们带来战/争的人,同胞刀戈相向,故土支离破碎,亲者痛仇者快,太原百姓生活只会越来越水深火热。”
“不是的!不是的!太原本来就是景王的。”他面色潮红,眼睛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不,太原是太原人自己的,是一千万百姓的。”苏锦瑟坚定地反驳着,掷地有声。
欧阳玄徐激动的神情突然沉默下来,他盯着苏锦瑟,一双眼眼角下垂,带出一丝戾气,好似要看透她冷淡神情的内心,破开皮囊看清她真正想说的。
可他终究是失望了。
苏锦瑟冷静得好像再听被人的故事。
“娘娘,您难道不想给您母亲,给景王家报仇。”欧阳玄徐哑着嗓子质问着。
血海深仇,半生苦难,难道真的可以一笔勾销,往事不计。
苏锦瑟不说话,她突然抬起头来,视线落在大门上,门口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人影,那身形她看一眼就知道是谁。
“自然是要。”她听自己冷静地说着,无视着欧阳玄徐不掩惊喜的模样,盯着门口不动如山的身形,继续说着,“可不是拿着万千百姓的命。”
她收回视线,看着面前之人,笑说着:“我想我母亲,我外祖父也不愿看到太原生灵涂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