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翠华拦着她,借口姑娘在睡觉,不让她进姑娘的屋内,因为苏锦瑟今日未敷面,模样和平日出现在众人面前大不相同,若是被人发现,自家姑娘的处境将会更加不妙。
但华嬷嬷何人?她跟随老太太身边四十年,从老太太还是姑娘起作为教导嬷嬷跟随在她身边,陪她嫁入苏家,无儿无女,一生都侍奉在老太太身边,乃是老太太身边第一人。从内院人数繁多的韩府到了家主花心无能的苏府,多年整治内宅的手段经验,岂会是一个翠华拦得住的。
她面无表情地越过翠华,推开门站在门口,看向背对她穿衣的苏锦瑟,面无表情地说道:“老太太请七娘子去鹤柏堂有事商议。”
苏锦瑟背对着她低声应下。
华嬷嬷盯着她许久,视线从她的后脑勺到肩脖颈,最后移开视线,淡淡说道:“本不该如此唐突,只是来之前老太太特意叮嘱过,昨夜跪了一宿,要老奴亲自看一下七娘子才安心。”
苏锦瑟抿着唇,华嬷嬷今日好端端推门而入这个举动让她惴惴不安,与其说她来传信,不如说她来打探。老太太身边如此得脸的嬷嬷来给一个不受全府喜爱的娘子传口信,本就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翠华把华嬷嬷送到门口,这才一脸惶恐地进了院子。她看着苏锦瑟已经坐在梳妆台前,这才惊慌说道:“华嬷嬷怎么亲自来了。”
迟钝如她也觉得华嬷嬷来得动机很奇怪,她知道自己不该露出如此慌张的神情,可华嬷嬷在苏府连侯爷都敬重有加,怎么会来给苏锦瑟递个话,这也太奇怪了。
苏锦瑟看着她慌里慌张的脸,叹了一口气:“你太慌张了,没事也觉得有事。”她一边说着一遍慢条斯理地给自己脸摸上粉。
原主脸的底子实在太好了,不过好好调养了半个多月,原本灰黄阴沉的脸褪去斑驳阴沉的阴霾,露出白皙细腻的肌底。
她上粉的动作停了一下,抬眸扫了一眼门口的位置,微微皱起眉来,起身,背对着大门站在床边,对着发愣的翠华问道:“你站在门口,你能看到我哪里。”
翠华被支使着站在门口,盯着苏锦瑟的背影,突然愣了一会,明明七娘子还是七娘子,也没有露出正脸,可单单这个背影看去,姑娘却是莫名大不相同。
苏锦瑟回头,一看到翠竹的神情,心里咯噔一下。
“你看到什么了?”她紧盯着翠华,冷静问道。
是她疏忽了,两个陌生人之间如何能完全相像,尤其是两个性格迥异的人。这半月里,她在孟识有意识的训练下,单从体型姿态就与原先唯唯诺诺的苏锦瑟完全不同,华嬷嬷这般人物岂会看不出。
“有点说不出的不一样,而且姑娘脖子这块露了出来,好白,好似会发光。”翠华嘴里发苦地指了指后脖颈。
苏锦瑟今日在家穿的宽松,那脖颈处的领口颇为松垮,她当时为了遮住脸背对着门,却不小心忘了遮挡住脖颈处的皮肉,露出一直隐藏的秘密,迟钝如她也觉得不太妙。
即使站在冬日暖阳落下的方格中,翠华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惴惴不安地说道:“姑娘,老太太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苏锦瑟深吸一口气,看着手中的粉盒子,冷静后说道:“先别慌,一点后脖颈肉而已,你去拿些炭来,再刮一点猪油来,务必要快。”一旦有了对策心里就安定许多,她盯着镜中人的脸庞,微微叹了一口气。
十三岁的少女正处在年少青涩与成熟妩媚之间,深邃的眉眼,饱满的双唇,这是极为娇媚的长相,可偏偏脸上还带着少女还未张开的圆润,两相极致的美感集中在一张小巧的脸上,又巧妙地融合在一起。
这样的脸对苏锦瑟来说是一把双刃剑,不论结果如何,她必定会受伤流血。
“姑娘。”翠华捧着油和炭回了屋子。
灰粉虽然可以遮挡但是冬日冷风吹一吹就很容易肤色不均,在老太太有了疑心的情况下,这样斑驳的脸色是瞒不过老太太的眼睛。
她动作麻利地磨出碳灰来,又化了点猪油,把贴在额头的花黄粉末刮了下来,最后掺上点白皙细腻的粉盒子,调出一种略微暗沉的颜色。
这个和之前调制的粗糙的灰粉极为不同,这颜色更偏向灰黄,且不再是单纯的粉末,偏向膏状。
只见苏锦瑟捻了一块,颇为嫌弃地伸手往自己脸上抹去,很快她脸上就露出一种暗沉之色,颜色极为自然,好似原本的肤色就是这样。
翠华看的目瞪口呆,不可置信地说道:“姑娘,姑娘,好厉害。”
苏锦瑟满意地转了转脸,紧接着用那盒粗糙的粉盒子给自己打了一层巨白的粉,最后拍手把那层粉拍掉,脸上的肤色越发真实。
“厉害什么,不过是一时之计,而且这个用料复杂,根本供养不起。”苏锦瑟把最后一点扣扣搜搜地挤到脖子上,逐渐颜色变浅,边缘用粉盒子晕染开,不至于格外突兀。
“姑娘与以前一样不就好了,为何今日格外复杂。”翠华扶起苏锦瑟,给她挑了件素净简单的衣服换上。
“我想大概是脖子上的刀要见点血,检验一下我这个货物的品质了。”苏锦瑟漫不经心地说着,黝黑的眼珠微微眯起。
老太太是她头上悬着的刀,一触即发,留给她的时间并不多,可如何脱离困境与她而言却是毫无头绪,如今走一步算一步,最坏的打算不过是被当做垫脚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