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氏正在收拾屋子,就听得门外婆子在喊:“四小姐慢些,小心摔了”
这一回头便看见女儿活泼泼的跑了进来,“娘我要找匹料子!”她喘着气,脸蛋红红的。
心里一柔,问:“什么料子?至于跑这么急”
“浅蓝色的,那种很干净的蓝”她认真道。
郗氏知道她一向喜欢鹅黄浅橙橘红这类颜色,很少穿蓝的,便叫冬娘拿了钥匙,“你陪小姐去挑挑看,若是没有称心的,去绸庄买一匹来”
郗氏的衣料库大都是暖色深色,一进去黑压压的,像回到了冬天,她自己也不太会打扮,总喜欢用深色压着自己,所以孟燕集看着一点新鲜感都没有!孟柿撑着手坐在桌上看着下人们搬了十几匹出来,都不称心,从桌上跳下来,“去买!”
自她病好后,郗氏对她是无原则的宠,孟燕集也是,两人都给她钱,加上孟续成也给,她可谓内院第一小富婆!让孟榴很是羡慕。
车马以最快的速度备好,她带着两个丫头一个婆子两个小厮气派出街,直奔城中最好的祥福绸庄,进了门便直接上二楼,坐着慢条斯理的挑,将四季所需的面料买齐了,包括郗氏的。
然后去水粉胭脂店,首饰店,杂货铺,将荷包里的银子几乎花空,回来的路上买了孟燕集最爱的杏仁酥,买了一对儿当时邓括寄养在她那儿的紫色金鱼,孟续成喜欢的旧书,郗氏爱吃的卤牛肉和松子,下人们拎着一大堆东西回了府。
回来后正归置东西,风声已经传到宋氏院里,丹凤带着个兜不住的笑跑来说,“老太太担心四小姐身子尚未大安,就这么跑到街上去吹风,东西也不必一下子买太多,铺子又不会说关就关,还说若太太那里挑不中,可以去她屋里挑的,说来都是心疼小姐的缘故”
以前她觉不出丹凤的假,如今看一眼就掂量出来。
便拎了一盒糕团粽子糖给她,“带给祖母,跟她说孙女知道了”
她花的是爹娘的钱,用不着她心疼,孟燕集赚钱本事一流,对她又大方,郗氏当年是带了令人咋舌数目的陪嫁来的,四小姐我不缺钱,就缺任性!
桌上堆着小山似的料子,芦花婆和香草帮着理,孟柿将东西归成好几份,自己的,留下一匹她心心念念要的那种浅蓝,干净得仿佛天地初开,天池的雪莲,其余的暂时收起来。
郗氏的,选了适合她的冷色,七八种,厚薄都有,到时候她打算好好同她说,赶制一批新衣出来,旧的就别穿了。
孟燕集有过一件深藤黄色绣花的衣裳,本来还要一年多才做出来,不要紧,你姑娘提前给你做了,绣你喜欢的玉兰枝。
还有,孟续成的鞋是该添一双了,裁鞋面的时候忽然想起那晚在船上,邓括露出过羡慕孟续成脚上新鞋的表情,便顺手多剪了一副。
做完这些她忽然有一种宠着他们的感觉,这感觉太稀罕了!上一世她病重,拖累一家人,郗氏更是抑郁了大半年,如今她摆脱了噩运,要好好爱这些人。
……
邓括站在天平山脚下,看着花了十几个时辰才完整从土里连根刨出来的古树,七八个工人用软麻绳编袋把根系包起来,洒了水,树冠太大,不得不用锯子锯掉一些,邓括亲自看着,锯哪里留哪里,差不多了,便由几十人将树搬至缀连在一起的拉板车上,前面拖后面推,大树就这么慢慢的向前移动。
见山拍拍手上的泥,用袖管擦汗。
“国公爷送你那么多财宝,七爷你回人家一棵树,这也……太”抠门两字没出口,邓括自己脚上也有些泥,便猛跺两下。
“你懂什么,财宝哪里赚不到,这古树他觅了十几年都没有遇到称心的,我送他这棵树,不但能偿他心愿,还不会落个巴结权贵的俗名”
见山觉得巴结权贵也算不得不好的名声,多少人想巴结还巴结不上呢。
“那送过去能活吗?”
邓括迈腿向前走,“国公爷家花匠养了好几个,就是人不活了,这树也不会不活”
只怕有些人活的还不如国公爷家的树。
见山嘿嘿笑,“七爷,咱们回松江还是去孟府?”
邓括走路的速度慢下来,看了天色,“去孟府吧,听二爷说他四妹妹病了许久,去看看”
见山也收了嬉笑神色,跟着一旁说:“是了,那四小姐可真可怜……”
“孟老爷和太太那么宠爱,长得也百里挑一,性子也特别好,可就是身子骨弱,我听他们说,这回病的不轻,连太太都自己去守着了”
回头看见邓括暗淡下来的面色,双唇紧抿,什么也不说。
“七爷,咱们回去经过皮市街给她买点好玩的东西,兴许她看了高兴一点”邓括点头,“她喜欢金鱼,买几对”
“七爷不是认得好几个名医,怎不请了去孟府给四小姐看病?”
邓括道:“请了”
“那名医怎么说?”
邓括看那他一眼内容空白,有撞墙之感,见山一顿没敢再说话。主仆二人雇了车往城西南去,到了客院,邓括洗了澡出来换衣裳,伸手拿了件黑色的,想一想又放回去,找了一件米黄色织锦的,见山看了道:“这件颜色穿的少,七爷不是最喜欢蓝色?”
邓括本来不想搭理他,系腰带时还是说了一句:“这颜色让人看了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