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定不能让人觉得岳金銮在撒谎。
岳家二祖果断忙活起来,化糖稀画糖人,风风火火赶工十三个。
岳金銮蹲在小火炉旁边看着,余光突然瞥见远门外阴森森的幽怨身影——
那是,卫兰颇。
岳金銮:……
她捂住眼睛装作没看见。
然而卫兰颇大步走了进来。
甫一进门,便从丹田处凝聚力量,发出一声震颤灵魂的诘问,“表妹,你怎么能如此不听人劝,我已告诉过你,女子不可与外男见面,若是要见,也一定要戴面纱斗笠,快戴上!”
他突然掏出面纱斗笠,硬是往岳金銮头上戴去,恶狠狠瞥了其他四个少年一眼。
周则宁、卫燕礼、叶枕戈、秦师道:“……这谁?”
韩舒枝:“我怎么有点怕。”
卫燕礼把她拉向身后,勇敢道:“不怕。”
岳金銮还没反应过来,头上就被扣住了,她没了视线,一屁股坐在地上,正要撩起斗笠前的帐子,听见卫兰颇一声惨叫,“表妹救命——”
岳金銮听得鸡皮疙瘩都渗出来了,她被秦师道扶起,扯下斗笠丢在一边,便看见卫兰颇正四仰八叉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快不行的模样。
他的身旁,站着一脸无辜的叶枕戈。
岳金銮看叶枕戈,“你刚才或许对他干了什么吗?”
叶枕戈点头又摇头,“我看他害你摔了,所以想打他。”
岳金銮心道,难怪……
叶枕戈出手,打两个成年大汉都没问题,何况这位蒲草系表哥。
叶枕戈又道:“但我还没打到他,他就躺下了。”
岳金銮:?
地上的卫兰颇继续装死,脸上泪痕犹在,楚楚可怜。
叶枕戈咬牙切齿,“他碰瓷——”
在场的人除了卫兰颇,全部点头作证。
叶小将军长这么大,人没少打,还是第一回 被冤枉,奇耻大辱,让他眼眶泛红,又倔强咬唇忍着。
卫兰颇嘤嘤嘤哭了起来,“表妹,你可不能胳膊肘往外拐,我才是被打的那个!”
他一边说,一边扭动身躯,以奇特的姿势爬到了岳金銮脚边,试图抓住她的脚踝。
岳金銮灵活一跳,冷漠避开。
她看了看天,心里有些负担过重的疲惫。
左边是倔强狼狗俏竹马,右边是作精白莲傻表哥,身后还有一位懂事听话解语花——这便是万人迷的难处吗?
她真傻,真的。
原来长这么好看,是上天对她的惩罚。
岳金銮脚尖点了点地面,暗示卫兰颇,压低声音道:“别演了,起来吧,我不会选你的,我选叶枕戈。”
·
本要在家中过元宵的,可岳金銮心系秦恕,不想让他一个人过节,要提前回宫。
她提着大包小包坐上马车,一家人又是亲又是抱,只有卫兰颇黯然伤神站在门前。
岳金銮放下车帘不想搭理他,然而卫兰颇见自己的悲伤剪影没有吸引到她,主动出击,来到了窗下,轻轻扣了扣,“表妹……”
岳金銮快对他有气无力半死不活的声音产生免疫了,面无表情撩开车帘,“干什么?”
卫兰颇泪光闪烁,“我舍不得表妹。”
岳金銮小声问:“那你是想一直和我在一起了?”
卫兰颇以为她开窍了,惊喜点头。
岳金銮苦恼:“可我如今是皇上义女,一定要进宫陪侍贵妃娘娘的,这可怎么办?”
卫兰颇欣慰道:“我可以一直在宫外等着表妹,便是海枯石烂,我心永不变!”
岳金銮挥挥手,“哎呀,不用那么麻烦。我们不搞那套虚的,我如今有一计,表哥可愿意听?”
卫兰颇神色轻动,目光如炬痴看着她明媚小脸,嘴角压下一抹弧度,“表妹,愿闻其详。”
“你知道,刀子匠吗?”岳金銮唇畔的小梨涡往下轻轻陷去。
卫兰颇僵硬转身,揉着额角虚弱道:“我这头怎么疼起来了,一定是受了风寒,怕传给表妹,就不多话了,表妹再会。”
他跑进门里,双腿快得只能看见残影,岳金銮“切”了声,“不过如此。”
“走了,回宫!”
·
岳家带了不少东西给岳金銮用,宫人在她闺阁里收拾,岳金銮想去正殿请安,得知贵妃去了承明殿,便抱着十三个油纸扎好的糖画糖人去常宁殿。
秦恕一定想不到她今日会回来,见了她必定欣喜。
光是想着,岳金銮头上的小揪揪都开心地弹起来了。
这十三个糖人都是给秦恕的。
他十三岁了,岳金銮原想着一年一个补给他,便补了十三个。
她祖父母的手艺那么好,秦恕尝了一定喜欢。
今日常宁殿的大门还是紧闭着。
岳金銮在门口转了转,想着给他一个惊喜,便没有吱声,悄悄推门走了进去。
庭院冷落,前几日的积雪化了,好像无人打理,地面湿漉漉脏兮兮,沉着一个个灰扑扑的小水洼。
殿里面也没声。
岳金銮试着推了推,见没合拢,便小心翼翼踏了进去。
这会都要用午膳了,秦恕居然还没醒,殿里昏沉阴暗,只有门缝带进的一道光寡淡印在墙面上,炭盆已经不烧了,冷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