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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九章 (三更)
    上一世, 秦恕的字是被书画大家们裱起来夸的。
    说他笔力苍劲、笔致险峻,当世名家无出其右者,什么好词都往他身上堆。
    皇帝甚爱书画, 因着秦恕一手好字,渐也看重这个素不出众的儿子,就连太子,也不得不承认秦恕的字功力远在他之上。
    岳金銮有一回听见太子咬牙切齿说秦恕字写得好,便记在了心里, 后来悄悄去书画院偷秦恕送去给先生们点评的字, 拿回来熬夜临摹一宿,次日早上再还回去。
    都说字如其人,岳金銮那时想, 秦恕的确是字好看,人也好看,这是不争的事实。
    她本意只是想试一试,毕竟那些大家的字风格迥异,太难练了。可秦恕的字临摹起来异常顺手,久而久之, 她的字便也有几分秦恕的味道了。
    这事很少有人知道,因为岳金銮极少在人前写字。
    只有岳贵妃与宋尚宫看她的课业才知道。
    岳金吾想了好一会, 才想起这秦恕便是宫里的三皇子,他皱皱眉头,但也没说什么。
    岳金銮一看时间,快要到同卫燕礼他们约定的时间了, 便匆匆丢下笔整理裙裳,“我要去庙会了!”
    岳金吾下午还要跟岳昭习武,不能陪她一道, 卫兰颇见机眼珠一转,文弱地笑了起来,“表妹,我还是第一次上京,不曾见过庙会,不知可否带我一道去?”
    岳金銮还未回答,岳金吾便代她拒绝了,不耐道:“你去什么去,字写这么难看,还不如我妹妹,不在家好好练字,来日科举考不上,岂不是还要怪我们没有好好督促你了?”
    卫兰颇:???
    岳金銮“嘿嘿”一笑,牵着岳金吾的手,拍马屁道:“哥哥所言极是,表哥你就在家好好待着吧,这庙会开好几天呢,你明日自己去也是一样的。”
    她也不管卫兰颇是何种心情,兀自跑出去了。
    马车在府外等着,临行前,温采采还给她披了件小斗篷,套上帽子,搓了搓她的小脸,“早些回来。”
    “娘亲,我知道啦!”岳金銮亲了她一口,脆生生的笑。
    今儿一道出去的分别是卫燕礼、秦师道、周则宁、叶枕戈与韩舒枝。
    几位小公爷、小世子、小将军再加上两位将门虎女凑在一处,走在街上是何等的威风,他们都是家喻户晓的霸王,因为其中周则宁最为温润清和,一度有人扼腕叹息,说是好好的玉石掉进了染缸里。
    几个十几岁出头的小孩扎堆,把街上能玩的都玩疯了,不知不觉便到了夜里,庙会前的灯耀如白昼,小贩云集,吆喝声不绝于耳。
    岳金銮本来挽着韩舒枝的胳膊,突然手里一热,好像被人牵住了手。
    她回头看去,见剑眉星目的叶枕戈咧开一口大白牙,目光灼灼的对着她笑,“阿柿,人多,你年纪最小,仔细走丢了,我牵着你罢。”
    岳金銮心想,有道理。
    万一有拍花子的人把她掳走,她又小又没力气,还没有韩舒枝一身功夫,怕是要完蛋。
    同为将门子女,叶枕戈与岳金銮从来是最不避讳的那二人,手牵着手,影子都要叠在一起了。
    秦师道笑道:“咱们小将军这是怎么了,平日里大步流星,这会居然要阿柿牵着走。”
    叶枕戈脸一红,“我偏要牵,怎么了?你若是嫉妒,有种从我手里抢走?”
    周则宁、卫燕礼与韩舒枝都笑。
    秦师道连忙摇头,“罢了,我虽想牵,只怕阿柿不愿,阿柿最想牵的人,应该是太子殿下,才不是咱们呢。”
    “可太子对阿柿一点也不好……”叶枕戈晃晃岳金銮的手,眉眼似有星光溅落,小声道:“阿柿,我不是说太子不好,可你能不能别搭理太子了,你总对他笑,可他根本不看你。”
    岳金銮听见太子二字,脸上一团笑意锐减,像是被抽空的鱼池,只剩池下僵硬垂死的鲤鱼。
    瞧瞧,连少年时的玩伴都看出来太子的心思了,她上一世居然瞎了眼睛,硬是一点都看不出来。
    岳金銮弯了弯唇,“我才不想牵太子。”
    她握紧叶枕戈的手,“我牵着你们就够啦。”
    叶枕戈孩子气地笑了。
    秦师道闻言也笑,“既然如此,我也要牵阿柿的手!”
    叶枕戈当然不让,两个人闹作一团,周则宁在旁摇头轻笑,岳金銮很可惜今日没有带灯草出来,不然他们俩就能早点谈恋爱了。另一边,卫燕礼悄然走到韩舒枝身侧,轻咳一声,伸出少年还不算宽厚,但却温暖的掌心,“……你也比我小,怕你走丢,让我牵着你?”
    韩舒枝握住他的手,仰头一笑,“好呀。”
    今日虽不是元宵,但已有小贩卖灯了,岳金銮自小便喜欢这些亮晶晶、黄灿灿的东西。
    她在四周的花灯上张望一会,忽然瞧见一抹熟悉的身影,她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停下步子,揉揉眼睛,那人还坐在那儿。
    一身玄衣,垂眸持灯,眉目叫灯辉照的明净疏冷,分明是一团澄黄的灯色,落在他身上,却似远古遗落了千百年的月华,落寞清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