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微顿,弱声道:“你们……当初为什么把我送进幼官舍人营?”
区区千户之子,在京中实在排不上名号,像他这样的人,入普通卫所的居多,去京营里到底还是少。
陆千户夫妇皆惊住,两两相望,心中蓦然生出一种“乖儿长大了啊,学会体会爹娘良苦用心”的幸福感。
陆夫人眼圈发红,哽咽着无法说话。
便由陆千户道:“自然是想你出人头地,你娘生你的时候伤了身子,只得你一个宝贝疙瘩,可爹娘总有不在的一天,往后你依仗谁?靠谁都不如靠自己,你若在京营里学得一身真本事,爹娘老了之后也就放心了。”
陆宁通心中动然,温声问道:“爹,你花了多少钱把我送进去?”
陆千户往四周望望,生怕隔墙有耳,在陆宁通耳边小声说了一个数字。
“什么?!”
陆宁通一头仰倒,栽在地上。
陆夫人慌忙把人扶起来。
“竟有……”
陆宁通话没说完,被陆夫人和陆千户纷纷捂住嘴,指着房顶示意,低声说:“锦衣卫遍布,举头三尺有神明!”
陆宁通掰开他们的手,喘了两口气,痛心疾首道:“你们若把这钱给我,让我练什么我就练什么!”
他捶胸顿足,后悔不已。
当初若与父母亲把话说开就好了,白便宜了别人。
陆千户却捋胡子笑了,说:“这算得了什么,爹觉得这钱花的值得!”
陆宁通在家的时候,他们百教不听,这才去营卫多久,多有长进!
陆夫人拿帕子摁了摁眼角,问道:“乖儿,当初让你入营,你可是千百般不肯,如今怎么主动提起这事儿?”
陆宁通趴在桌上,垂头丧气道:“今天恩衍哥问我这事儿,我答不上来,便回家来问你们。哎……这钱花的真冤枉。”
陆千户夫妻欣喜若狂,两人一击掌,笑道:“值!”
陆夫人抚着陆宁通的背,替他顺气儿,说:“银子没有了可以再挣,但你若是不去京营,便遇不上承平伯,便没有开窍的一日,是不是?”
陆宁通被安慰到了,以前他没觉得闵恩衍让人服帖,但今天心服口服,花钱去认识恩衍哥,值得!
陆夫人见儿子顺了气,她也就高兴了,和丈夫商量着说:“送一些东西去承平伯谢谢人家吧。”
陆千户完全赞同:“夫人拿主意便是。”
陆夫人转身就去库房里挑了些营卫里用得上的东西,譬如好皮子做的护膝,护腕,还有一把精致锋利的匕首。
第二天早上,陆夫人就让人将东西整理好,用好料子打的木盒子,送到了承平伯府,并且附带了一封感谢信。
简玉纱收到礼物和信的时候,还觉得莫名其妙。
她不过随口提了一两句而已,陆家竟然派人送谢礼。
闵恩衍早起梳妆,见了这些礼物,眼睛都看直了,护膝护腕都是上等好皮子,摸上去顺滑柔软,还有匕首,削铁如泥!
前一世他和陆宁通认识了好几年,陆家从没送过这么珍贵的礼品!
闵恩衍擅自打开陆夫人的亲笔信,看完之后更酸了。
信中不仅表达了谢意,还让“他”多带着陆宁通上进!
靠,陆家二老以前可是让陆宁通别跟他一起玩!
这一世他们夫妻俩莫不是瞎了不成!
简玉纱从闵恩衍手里夺回信,轻描淡写:“又不是给你的,胡乱动我东西,有教养吗?”
闵恩衍厚着脸皮,说:“分什么你我,你的就是我的。”
简玉纱哂笑:“是吗?你我换回来,你还能过月考?你还能让陆家二位叔婶又是送礼,又是感谢你?”
闵恩衍正不服气,柳氏的人来催了,他几乎下意识想要躲起来。
昨儿扎针的场景,历历在目,闵恩衍死死地拽着简玉纱的衣袖,白着脸说:“你跟我一起去!不然我就死给你看!”
简玉纱淡淡瞥他一眼,说:“那你快去死吧。你放心,简家的风光就包在我身上了,我绝对比你有能耐,我会带着闵家重新走向高峰,不过我不会生育,你这种人活一辈子够了,不必祸害别人。等我老死了,你闵家的香火也该断了。剩下的你死后找你闵家的祖宗交代去吧。”
男人最看重香火传承,一听到要断子绝孙,闵恩衍暴跳如雷。
他嘶吼道:“简玉纱你神气什么!不借用我的好身体,你能这么得意?本来应该受苦的人是你才对!我替你吃这么多苦头,你不感激反倒还冷嘲热讽,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啊?我告诉你,你不及宝茹表妹半点温柔,上辈子我早就忍不了你了!要不是宝茹表妹劝着我,我早就把你给休了!”
简玉纱取一根银簪,狠狠扎闵恩衍脚上的太冲穴,疼得他眼泪在眼圈里打转。
她才冷静地告诉他:“闵恩衍你这个废物给我听清楚,我借用的不是你的身体,是你的性别,随便换个男人,我也照样能大展身手。你也不是替我受苦,你我一旦换回来,便即刻和离,所以你是受你娘的苦。你活该。”
闵恩衍只顾着抱脚哭,哪里有功夫思考简玉纱的话,只是柳氏的人催得要命,他不得不走。
简玉纱懒得管闵恩衍,换好衣服,去前院练拳。
这次月考肯定还有后续,多熟悉拳脚总是没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