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妙沁也不出声,抬手径直推了门。
跟在龚氏身边的大丫鬟立即抬高了声音,道:“二姑娘,太太和大奶奶来了。”
杜氏惊了一跳,连忙坐了起来。
她那丫鬟也吓得三两下擦干了眼泪,从屏风后头绕出来,埋着头,跪地道:“太太。”
龚氏见她这般低声下气,反倒皱了下眉,径直越过她,道:“二姐儿,你瞧谁来了。”
杜氏愣愣抬头,这才看见了魏妙沁。
魏妙沁的打扮与以往全然不同,杜氏用力眨了下眼,确定了不是梦,这才露出了笑:“怎么,这是怎么……”
魏妙沁走上近前。
龚氏跟着在一边道:“怎么倒像不认得了一样?”
“妙妙?”
魏妙沁点了下头:“嫂嫂,是我。”随即挨着她的床榻坐下了。
龚氏还待说些什么,魏妙沁却先转过了头道:“我来得急,没用多少吃食,现下倒有些饿了……”
龚氏当下会意,立刻领着大儿媳和仆妇退出去,准备饭食去了。
从前魏妙沁来过杜家,那时她是京中最最受宠的元檀郡主,谁人想讨好她。因而那时杜家早早就打听好了她的喜好,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其实莫说是杜家,恐怕京中少有人不知魏妙沁的喜好。
于是这会儿再准备起吃食,实在是轻车熟路。
龚氏都忍不住纳闷。
这怎么都改朝换代了,还是得讨好这位呢?
这厢杜氏的丫鬟呆愣愣地从地上爬起来,不可置信地出声:“郡主?”
杜氏忙瞪了她一眼。
丫鬟知道自己失言了,讷讷改口道:“姑娘。”
“南安侯府……”
杜氏刚起了个头,就被魏妙沁打断了:“嫂嫂多久没出过府了?”
杜氏回忆了一下:“我也不知多久了……这整日浑浑噩噩的。”
“你可还想同我那个不成器的大哥一块儿过日子?”魏妙沁又问。
杜氏沉默了片刻,点了下头。
“他只怕自身难保……”
“我也并非嫌贫爱富的人。”
“可他是这样的人,不仅嫌贫爱富,还是个四下风流的混账,是个不上进不爱读书的废物……”魏妙沁说话一点也不客气。
杜氏知她脾气,听完也不生气。杜氏其实也心知自己的丈夫是个什么样的人,只不过……“我是嫁了人的,不跟着夫家又能如何?”
“你若愿意,同他和离不是什么难事。”
“杜家要脸面的。”
“若我让你同他和离,京城上下都说不出半句评判的话呢?”
杜氏想了想,道:“你我亲近,我也并不避你,我并非是惦念着这个夫君。只是我腹中有子,若是和离,这个孩子该怎么办?我想要这个孩子。我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才护住这个孩子,怎么能、怎么能就这么没了呢?”
“女子落胎伤害极大,这个孩子自然是要生下来的,你只管生就是,和离是另一码事。那样的废物,本也与你配不上。当年不过是你家中盼着与南安侯府结亲,侯夫人也正看中你的性子好揉搓,才成了这桩婚事罢了。”
杜氏面色赧然,说不出话。
“我并非是指责杜家攀附,有攀附之心才是好事呢。”有攀附之心,她今个儿来了这一趟,杜家上下才知道以后要对杜氏好。若真是那些迂腐不化的,恐怕第一个要将杜氏先浸死。
杜氏摇了摇头,盯着魏妙沁的打扮,目光恍惚了一瞬,道:“我这是在家里待了多久了,怎么一晃过去,妙妙连妇人髻也梳起来了。是……是与邢家那位公子……”
从婉听了脸色一变,连忙道:“这话可不敢乱说。”
杜氏脸上羞赧之色更重:“那是我误会了。这般胡言乱语,妙妙不要听进耳朵里去。”她顿了下,这才又道:“那……那妹婿是何人?”
魏妙沁想了下,道:“一个恶人。”
“恶人?”杜氏愣愣地看着她。
“一个笑起来凶神恶煞,不说话时也凶神恶煞,不管做什么都凶神恶煞的人。”
杜氏脑中已然勾勒出了个面黑虬髯的山匪模样。
“南安侯府倒了,委屈妹妹了……”
公婆都没了,妙妙又没有别的兄弟姊妹,从今往后竟是连个倚靠都没有。杜氏越想越觉得不大安心。虽说如今杜府大不如前,可到底是有名有姓的人家。杜氏咬了咬唇,道:“妹婿是什么人?改日、改日若有机会,可否见上一面?原先那邢家公子,都是陪着你去见过的。如今……如今却是就这么稀里糊涂地……”
她虽说是在深宅内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总该听闻魏妙沁成婚的消息。既然她半点消息也没听闻,恐怕这桩婚事是含混着就办了。曾经那样风光得宠的元檀郡主,婚事怎么能这样潦草呢?
魏妙沁听了杜氏的话,倒是一怔:“你要见他?”
“嗯,总要说几句话的。”
“好吧……”
这厢二人说了大半个时辰的话,丫鬟们端着饭食点心来了,一并送来的还有精心熬制的汤。
丫鬟扶着杜氏坐好,二人一块儿慢吞吞地用起了食物。魏妙沁实际并不饿,只随意用了些,多是停下来和杜氏说话。
杜氏两个还未出阁的妹妹,方才从外头回来,叫住了嬷嬷来问:“今日母亲和大嫂怎么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