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只听到这里,便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他们脑中嗡嗡作响,头和耳朵连同四肢都发麻得厉害。
元檀郡主?
竟然真的是元檀郡主魏妙沁!
大魏皇室上下不是都被新帝扣押了吗?不是该下狱的都下狱了吗?
元檀郡主怎么仍旧留在宫中,还出现在了此处,身着凤冠霞帔。众人都知晓新帝喜好玄色,于是如今龙袍跟着改制,都制成了玄色,唯有少量才制成了红色。
元檀郡主今日同样着一身玄色衣裳,上头用金线绣着凤凰于飞……
他们恍恍惚惚地回了神,便只恰好听见甘华拉长了调子,道:“诸位大人,还不参拜皇后娘娘?”
是真的……
他们没有眼花。
竟是真的!
新帝在将大魏朝推翻以后,登基的当日竟是将前朝的元檀郡主立为了皇后!
这太疯狂了!
内阁便没有一人有异议?
殿内一时间静寂无声。
甘华皱眉,道:“诸位大人?”
大臣们忙收拾了心神,生怕这时候拜得慢了被荀锐这尊煞神记恨上。
过去建康帝要倚靠他们,新帝可未必。
他们压下心头的震惊,朝着魏妙沁跪了下来:“臣等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魏妙沁的步子像是登时被灌满了铅,她怎么也不肯往前走了。
她死死咬着唇,抬头紧盯着荀锐。
她心下掀起了滔天骇浪。
她不明白他为何要这样做,但她明白,众目睽睽之下,她拥有了这样一重身份,她是当真别想再离宫了。谁也不敢带她离宫!
她的手掌立刻涌出了许多汗水,连后背也被汗水浸湿了。
她四肢发麻,嘴唇抿得发白,只是被厚厚的口脂覆住了,一时倒也看不出来。
先前她们给她圆髻,又给她穿上锦衣华服,十分厚重,又带着她上了马车。她心下有一分猜到这样的处境,只是到底停在甘泉宫外的并非是凤辇,她心下便觉得兴许是自己厚脸皮想得多了。
荀锐纵使是喜欢她,也未必会在这样的时候,做出这样的行径……
偏偏他就做了!
他真是疯了!
见魏妙沁停在殿中央不动了,荀锐的面色骤然一沉。他朝她伸出了手,低声道:“妙妙。”
这样简单两个字从他舌尖滚过,便被赋予了不一样的厚重又缠绵的滋味儿。
魏妙沁脑子里发木地想,可谁知道,他们总共才见了几面?他又在她跟前,叫过几回这样亲昵的称呼?
他们之间并不亲近……
魏妙沁慢吞吞地转动头,她的目光扫视一圈儿,将那些大臣的神色收入眼底。
大臣们却是满脸恍然大悟,自以为从这声亲昵的称呼中,听出了他们早就认识的事实。
魏妙沁又慢慢地艰难地将头扭了回来。
他便这样不管不顾,将她架在了火上,叫她进退不得……
荀锐这时的脸色更沉。
他瞥见了魏妙沁面上的一丝空茫与木然,这比看见她冷漠又或是愤怒的模样,还要叫荀锐害怕。
荀锐不再等了,他当即迈腿走了下来。
他朝魏妙沁快步走去,步伐如风。落在旁人眼中,便气势汹汹如同急着去捕食猎物的猎人。
众臣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只觉得这一刹新帝身上的气势铺天盖地而来,实在压人。
他终于来到了魏妙沁的跟前。
魏妙沁本能地想要往后退,荀锐却直接扣住了她的手腕,他压低了声音,凑在她的耳边,他竭力压制着怒火与不甘,将语气放得温柔,道:“妙妙,我们该走了。”
魏妙沁身上一会儿觉得热,一会儿却又觉得冷。
他的手如铁锁一般,她先前都没能挣开,这时候一样也没能挣开。
他带动着她,缓缓重新朝那阶上走去。
那阶上只摆了一张龙椅,而并不见凤座。
魏妙沁想掉头就跑,但四下望去,满朝文武如今都归顺于他,在他跟前比之鹌鹑也好不了多少。殿门外,汉白玉阶上和阶下,都是无数手持刀剑的禁卫军……
魏妙沁的步履迈得跌跌撞撞。
她从未发现太和殿上的这条路原来这样难走。
而那个叫万人都想要的位置,那样烫手。
荀锐注意到她步伐走得跌撞,他皱了下眉,压低了声音道:“我抱你,好不好?”
魏妙沁嘴角扯了扯:“不好。”
若真是叫荀锐这样做,她成什么了?
荀锐听见她冷冷的声音,便只好按下了心中鼓噪的念头。他开始站在龙椅前的时候,以为自己能忍得住。他能等。他已经等了一辈子了,还有什么是不能等的呢?
可当他疾步向她走去,真正握住她纤细的手腕时。他牵着她一块儿往前走,二人宽大的衣袖翻飞纠缠,上面的金线好似都纠缠到了一块儿,龙凤交.尾。荀锐一下便忍不住了。
他恨不能将她抱起来,将她如珍宝一般护在怀中,一路将她送上宝座。
荀锐闭了闭眼,掩去眼底的暴戾焦躁之色,安分地牵着魏妙沁往前走。
魏妙沁这会儿也歇了掉头跑的心思。
她总不能在大殿上扔了首饰,扯散发髻,再脱去厚重的衣服,然后再往外跑。更何况她跑也跑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