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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一十八章 战定中左所
    兵力的优势足以弥补换填药子的劣势,况皇军将士使用的是定装药子,装填时间比原先缩短了三分之二。
    因而哪怕队列未整,单以人数之优势,也可挡住中左所的亡命冲锋。
    “这是狗急跳墙么?”
    魏公公放下千里镜,咧嘴冷笑。
    兵法有云,兵多枪多的就是大爷。
    莫说你中左所两个翅膀断了一根,就是两根翅膀都在,又岂是皇军的对手。
    以今日皇军出动的兵力,便是相当于部级干部来挑你个处级,谁胜谁负,岂不板上钉钉。
    以多欺少,才是大英雄所为。
    “中左所这是孤掷一注,想把咱们的人给撵下海呢,不过却是想当然了。”王大力附和道。
    “传咱家的令,杀敌一人赏银五两,杀二人,赏十两,杀的越多,赏银越多。擒杀贼千户者,赏银百两…唔,海军同样如此。”
    魏公公颁出赏格,在没有思想加成法之前,他老人家始终认为物质剌激法是强军的不二手段。
    并且,赏罚分明,一视同仁,也是基本法。
    当下就有讯兵将赏格一一传至前方,闻听杀敌如此重赏,海军不少将士颇是羡慕,但听海军赏格同样,立时欢声一片。
    阮大铖在边上眉头挑了挑,暗道魏太监真是有钱烧的慌,这赏格可是比九边之地都高了不少。
    须知当下九边之地,斩获一个奴虏首级也不过二两银,你这直接就给定在五两,且还是同为官兵的定海卫中左所,这要将来碰上外敌,如何定赏,又哪来这么多钱颁赏的。
    历来边镇思动,图的就是赏银军功。朝堂思定,图的却是少耗钱粮。
    不当家不知柴盐油米贵也。
    不过魏太监乱花钱关他阮相公什么事,他现在就看个热闹,别看这仗打的顺,可是越顺,这麻烦越大。
    浙江方面能吃这亏?
    官军火拼这种事,可是国朝两百余年来头一遭,有的是乐子看。
    颁赏格的讯兵尚未靠岸,沙滩上已是打成一团。
    蒋国筌的思路没有错,不管是他们还是吴淞卫,所使火铳都是分段射击法,但不管哪种打法,药子装填慢始终是个大问题,射程也是问题,有的时候火铳不及弓箭来的好使,根子就在这里。何况据他所知,各卫所用的火铳一半都不合格,打不出是小,炸膛才是大。
    因而,只要己方兵马加速冲锋,挨上一轮后必能进至对方阵列前,到时大刀长矛砍杀捅剌起来,那些拿火铳的吴淞卫官兵不过是挨宰的份。
    只要上下一心,个个用命,别看吴淞卫人多,可这仗不定谁赢谁输。
    然而,想法是好的,现实却是严酷的。
    蒋国筌及其家丁的勇猛并未能达到预期目的,虽然皇军登陆的陆军将士也并没能完成整队,但自由射击的铳子和烟雾仍就使的定海卫官兵难以近前。
    实在是没有办法,皇军登陆的两个营头光是配署的火铳就达六百杆,哪怕其中真有一部分质量不行的,几百杆乱打起来,也够中左所喝一壶了。
    魏公公也始终用千里镜观察中左所的冲锋,他发现自己认知的一个误区,即明军是知道如何避弹的。
    这个避弹不是指铁甲、盾牌,而是指走位。
    中左所兵马在冲锋时,是采取的蛇形走位,即不是一条线,一个点的冲,而是时而左,时而右的冲锋。
    这种冲锋态势固然会让速度稍稍慢一点,但却能起到保护己方不被(减少)被铳子击中的机率。
    但不管哪种方式,只要是冲锋,想直接冲进对方阵群中,伤亡肯定是无法避免的。
    霹雳叭拉的铳声中,数十中左所官兵中铳倒地,余下官兵却在千户蒋国筌的带领下继续向前冲。他们或“蛇形走位”,或将盾牌挡在身前,冲锋途中倒下的那些同伴并没有让他们因此怯步停滞。
    这种打法不仅仅是明军使用,同样,蒙古人、建州奴,乃至西南土寇都会采取,因为这是唯一能够打破明军火铳的有效办法。等到发现明军的火铳越来越差,远不是他们想象中那么强大,明朝于他们的畏惧心理自然而然就会淡化,直至取而代之。
    数十人的伤亡尚在蒋国筌的接受之中,这是意料之中的事,谁死谁活也是运气。见自己的家丁损失不大,他不由精神一振,挥刀冲上前去。
    身为千户,蒋国筌肯定有一套铁甲,他的家丁则是绵甲,余下官兵则大多没有甲衣。一来浙江沿海卫所不需要太多盔甲配备,二来则是打仗的主力也从来不是这些普通卫所兵。
    中左所也配有不少火铳,双方靠近后,火铳声再次大作,不过明显吴淞卫那边的铳声更加密集,且铳声持续不断,间隔的时间并不长。
    见己方不少士兵被对方火铳射中,对方火铳装填很快,蒋国筌不由焦虑起来,咬牙带着家丁不顾死伤冲了上去。
    刚刚指挥部下打完一轮铳的安国寺看到一身铁甲的蒋国筌,自是认为对方是首领人物,立功心切,带着十几个倭兵想都没想就挥刀迎了上去。
    双方很快短兵相接。
    “咣当”一声,一个倭兵一刀劈在蒋国筌的铁甲上,结果连一道白印都没留下,惊愕的他刚欲挥刀再刀,一道寒光闪过,只觉身子一罢,整个人便向前倒去。
    安国寺吃了一惊,不及细想,率部就和冲上来的中左所兵马厮杀在一起。两方人马混杀在一起,约摸二三百人战成一团,使得左近士兵均不敢放铳,唯恐误伤自己人。
    蒋国筌身材高大,大声咆哮,挥舞手中腰刀,凭借铁甲的防御,丝毫不担心吴淞卫官兵手中的铳子能伤到他。只要他这边一路往前冲,将吴淞卫兵马杀乱杀溃,王镇抚那边随后跟进,未必就叫吴淞卫得逞了。
    厮杀时,蒋国筌却听眼前的吴淞卫兵马发出十分熟悉的叫喊,使得他不由一愣,瞠目结舌的看着那些哇哇乱叫的吴淞卫兵马:这些不是倭人吗!吴淞卫竟敢勾引倭人!
    “有倭寇,有倭寇!”
    中左所不少官兵也发现了他们的对手中有倭人,倭寇的威名让他们本就惊惧的内心为之崩溃。等到发现他们已然陷入吴淞卫的重围后,战斗的意志不免消失为零。不可能取胜,余下也只剩如何保命逃跑了。
    几声铳响之后,蒋国筌身边的家丁倒下两人,他本人没有中铳,但已然没有了先前负隅顽抗到底的勇气。
    蒋国筌的亲兵队长急急进言,望千户大人不要与敌死战,还是速速撤退,等待援兵是好。
    蒋国筌铁青着脸看着四周,己方人马只余不到两百,而吴淞卫的兵马密密麻麻,形成了几个大阵,每阵约有二百余人,火铳、长矛、大刀相互配合。不管怎么看,他们都没有任何胜机。
    难道就这么败了?
    蒋国筌面色如土,边上亲兵队长不住催促,只得咬牙下令后撤。
    千户一撤,余下定海卫官兵自是跟着要跑。
    “败了!完了!快逃啊!”
    混乱如多米诺骨牌一样,各种浙江方言汇聚起来响成一片,反反复复的渲染着奔溃的前景,进一步加剧着中左所的失败。
    事到如今,蒋国筌彻底回天无术了。
    肝胆俱裂的中左所官兵纷纷丢下兵刃、火铳掉头向后跑去,以至于正在前进的皇军将士为之愕然。
    兵败如山倒,四处奔逃的中左所官兵失去了回首相搏的勇气,因此在皇军将士的一路追杀中,一个接一个倒地。
    蒋国筌侥幸带着数十人逃出沙滩,镇抚王某却没那么好运气,叫几个倭兵撵上砍翻在地。
    随着中左所的溃败,平倭港内外易手已成定局。
    逃回千户所的蒋国筌万念俱灰竟选择自杀,他将刀刚横在自己脖子前,几个家丁立即上前劝阻千户大人不可轻生。
    “总镇授我中左所军权,我却失地丧兵,有何颜面再活!”
    蒋国筌心死,这祸事由他引出,如中左所得以保全,有海商和同僚活动,可得不死。如今,却不得不死,否则,死的便不是他一个。毕竟,冒充倭寇袭杀吴淞,致死百姓军民数百,朝廷若知,要诛九族。
    “尔等若降便降吧。”
    蒋国筌也是个硬汉,猛的推开拦阻自己的家丁,双手一用力,脖子便被切开,血喷如柱。
    蒋国筌的家丁们未能随千户大人一起,他们计议片刻,纷纷出降。
    在左右亲卫簇拥之下,公公踏上平倭港的沙滩,先上了炮台,睹炮思过往,尔后听各部奏禀战绩。
    最后,吩咐各部,将被俘中左所官兵一一讯问,如有去过吴淞口的,一律沉海。未去过,则押回充苦力辅兵用。
    又命,将中左所内所有物资,包括军械、货物一律装船运走,余下带不走各物连同营房,俱一把火烧了。
    “大铖与咱写一封信给浙江参将沈有容将军,且与沈将军说,冤有头,债有主,中左所屠戮咱特区军民,上下死有余辜,沈将军若有疑问,可休书咱家。若将军兴师问罪,咱家也奉陪到底。”
    吩咐阮大铖替自家写了这封信后,公公随口就命将被俘的穿山所船只连同货物交还穿山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