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子”是明初对锦衣卫的称呼,如今则是专指东厂缇骑。
魏良臣对番子并不陌生,他知道东厂里管事的叫档头,干事的才叫番子。
档头又分外档和内档,外档指从锦衣卫调入东厂的总旗以上军官,内档则是那些从宫中调来的管事太监。
番子的成份则复杂许多,有锦衣卫的士兵,也有东厂自行招募人员,所谓江湖好汉、绿林之辈、市井无赖,亦或良家子弟,应有尽有。
东厂根据任务的不同要求,向京城及各地,甚至边关、藩国派遣番子,和锦衣卫互相配合,从事情报工作剌探及缉捕。
不过大多数时候,东厂的主要职责是监视外朝的文武官员。
一般外档有若干人员,内档则通常只有三到五人,故良臣前世有些电影中会出现东厂“四大档头”一说。
和锦衣卫不同,东厂是由内廷领导,提督东厂的太监必定是宫中司礼监的秉笔太监。
有明一代,往往司礼秉笔太监兼提督东厂太监权势最大,为内廷之首,可与外朝内阁首辅相抗衡,权势之大,司礼监掌印都不如。
魏良臣的二叔就是司礼秉笔提督东厂太监,早年的王振、刘谨等人,都是如此。
唯一的例外是成化朝,当时的少年天才、御马监提督汪直凭借军功竟然压过了东厂太监尚铭,权倾一时。
若是之前不知道自己二叔是魏忠贤,也没遇上日后阉党“五彪”之一的许显纯,良臣对于有赫赫威名的东厂肯定是望而生畏,能躲多远就躲远,免得平白无辜给自己惹上祸事。
现在,他却不怕。
番子算个鸟,我二叔是你们的祖宗,将来我也是你们的小祖宗!
良臣气定悠闲的就坐在床上,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伙计身后的三个番子。
烛光下,三个番子都是戴尖帽,穿白靴,身上的衣服是褐色,没有图案花纹,只腰间系了一条白色小绦。
此外,这三个番子腰上还佩了把刀,是不是传说中的绣春刀,良臣因为离得稍远,看得不清楚,所以未能一睹真颜。
不是飞鱼服,良臣有点失望,前世电影中的番子可清一色飞鱼服亮相,叫人看着十分的威风。
不过貌似明代的官员得有一定品级才能穿飞鱼服,故而没理由厂卫的普通办事人员也能穿飞鱼服的。
要来的是锦衣卫,那是天子亲军,身穿飞鱼服,手执绣春刀几乎是他们的标配,换了别的行头,倒让人吃惊呢。
一帮东厂的普通番子,何德何能敢穿飞鱼服?
良臣这边气定神清,胡思乱想着,屋里其他人却没他这般轻松。
气氛很紧张,并且十分的压抑。
深更半夜,睡得好好的,突然闯进来一帮番子,就是当官的也得吓着,况一帮平头百姓呢。
不入流的皇亲许显纯也很紧张,要不是他爹不可能有能力使动东厂的番子来寻他,怕是就以为人番子是来寻他的。
胖子是一众人中最害怕的,他做生意可算不上童叟无欺,但凡能蒙能骗的,他绝不会诚信经营。
底子不干净,胖子当然害怕番子是来抓他的。
脑中急转,将这几个月坑蒙的那些人一一过了遍,胖子却怎么也想不起哪个被他骗过的人有这等深藏不露的本事,能和东厂搭上关系。
镇定,镇定,或许不是找我的。
胖子竭力让自己的呼吸由急促变得平稳下来,眼角余光瞄到魏良臣竟然还坐在床上,并且还睁大眼睛打量进来的番子,胖子不由暗自佩服,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年轻人没见过世面,不晓得其中厉害啊。
屋中还有两人和魏良臣一样,也坐在床上,只不过这二人是被吓的不敢动而矣。
恍惚间,良臣又觉一股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查证还是查房?
栈的伙计将蜡烛放在桌上,搓着手不知所措的站在那。
进来的番子中有一人将手中的腰牌晃了下,然后说了句:“东厂办案,请大家配合。”
语气很平淡,不软不硬,但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威势。
官家的威势。
“都过来排好队。”
一个番子上前示意所有人都站到他面前来。许显纯是第一个站过去的,随后是一个中年男人,魏良臣是第三个过去的,胖子则是磨磨蹭蹭的排了个倒数第二。
待众人都站好后,为首那番子便问站在第一个的许显纯是哪里人,去何处,做什么。
“我叫许显纯,河间定兴人,此去京师是为考武科进士的。”许显纯说着拿出了他的身份凭籍——一张黄纸。
黄纸是官府统一发给百姓的身份凭证,和户科的黄册是对应的,称之为“户帖”,性质等同后世的身份证。除了户帖外,许显纯还出示了自己考中顺天武举的凭证。
“考武进士的?”
为首番子打量了眼许显纯,微微点了点头,将户帖和凭证还给他。看样子,这番子对一表人材的许显纯很欣赏。
许显纯顺利过关,接下来番子又问了第二人,也无问题。魏良臣身上自是带着户帖,年纪又不大,当然更无问题。
现在是万历年间,朝廷风气宽松,人口流动规模极大,也很容易。换作明初甚至明中期,没有路引的话,单凭户帖是根本不可能在外行走的,除非有秀才以上功名才行。
屋中众人不知道番子们是在查什么,大家也不敢多问,早早将户帖拿出等着盘问。
三个番子一个个查下去,所有人皆无问题,便是提心吊胆的胖子也轻松过关。
站在队伍最后的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看着就和魏良臣他大哥魏良卿一样憨厚。
许是最后一人了,番子们查得用了点心。
为首番子问那青年道:“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青年很是紧张的道:“回军爷话,小的叫张差,河南人。”
为首番子接过张差递来的户帖,扫了眼没有问题,抬头问他道:“你去哪里?”
“蓟州。”张差老实说道。
“去蓟州做什么?”
“投亲。”
“投亲?”
为首番子沉吟片刻,摇了摇头,示意另外两个同伴没有问题。
“大家都歇下吧。”
栈伙计喊了声,也紧跟着番子们出了屋。
番子出去后,屋内的人都是大眼望小眼,不知道这莫名其妙的一出是干什么。
良臣没急着再睡,而是悄悄走到门后边朝外看了眼,发现院子里有十多个番子,还有一些刚刚盘问其他房间的番子走出来。
带队的不知道是个总旗还是百户,反正穿的是飞鱼服,负手在那与手下说些什么。
良臣隐约听见外面有个番子在说没有临清的,这让他很奇怪,东厂找临清人做什么?
……
写这种传统历史小说真是痛苦,不敢信口胡言,不敢天马行空。今天看了一天的晚明党社考,头昏脑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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