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梅生啦!中午去医院看看去?”
方蕾优雅地踱进林沐雪办公室。
“真的?生了个啥。”林沐雪正在整理教学督导月小结。
“生了个孩子。”方蕾捂着嘴笑。
“我才晓得是个孩子呢,男孩,女孩?”
“小公举!”
“不是说是儿子的嘛”
“医生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嘛,判断失误。”
“那周老师肯定很失望。”林沐雪有点担心陈小梅,万一周老师重男轻女的思想转变不了,给陈小梅脸子看,那多让人痛心。
“方蕾,你消息还灵通哈,这么快就得到消息了,我正准备来约你们一块去看小梅呢,没想到你更快。”
韩晓风真像风一样飘了进来,这次是轻风拂面的微风。
“来上班时在楼下碰到周老师的妈妈。”
“那就正常了,我想整个家属院子都晓得陈小梅生了孩子,并且生了个女儿。”
林沐雪知道周妈妈那张嘴,逮着一个可以从早唠叨到晚上,都可以不停息,也不感觉累。
听说周妈妈在湖南乡下,那个村里,得了个“刘咵咵”的称号,还真不是盖的。
医院里的消毒水味道真心让林沐雪受不了,医院,对她来说就该敬而远之。但一个人即使不生病也难免不去医院的。
产科在五楼,看到三个好姐妹出现在面前,陈小梅像个走失的小孩,好不容易找到大人似的哇哇地哭起来,生孩子忍受的痛楚,周妈妈的冷言冷语,让她委曲万分。
“哎哟,你朋友来看你来了,你哭什么哭,好像有人虐待你似的。”周妈妈抱着小孙女,很不高兴地嘟囔开了。
“别哭啊,生了孩子,哭了对眼睛不好。”
林沐雪赶紧走到床头坐下,拍拍陈小梅的肩膀。
“我来抱抱小公举。”
蕾从周妈妈手上小心翼翼地接过小婴孩,这皱巴巴的小脸,小眉毛也皱着。
韩晓风搬了张椅子到床前,和林沐雪陪着陈小梅说话。
“哎呀,这两天我可累得腰酸背痛的。我们村里一个院子的孙家媳妇,生了一对龙凤胎,当婆的乐颠颠的抱着孙子不肯丢手,那嘴巴笑得是三天三夜啊都没合拢过,管都不管媳妇和孙女。我可不像她,生了个孙女,我还不是老远八远地赶过来照顾她们娘儿俩。”
周妈妈搬张凳子坐在床脚旁边,用拳头捶打着腰部,很是劳苦功高的模样。
“张家大姐的儿媳妇第二胎又生了女儿,她气不打一处来,跑城里给别人当保姆去了。说啥子,还不如照顾别人,可以挣点过年钱。张家媳妇一个人在家,又要照顾娃儿又要照顾自己,人家也过了。那像城里人这么娇贵,要这个照顾来,那个照顾去的,还感觉怠慢了她。”
“我生建建时,还在地里挖红苕,肚子痛了还背着一背兜红苕回家,能吃上两个鸡蛋就感谢老天爷了。还是你们福份好,生了个娃儿,得像观音娘娘一样供着,就像别人都没生过娃儿一样。”周妈妈越说越来劲。
什么是噪音?这老太絮叨起来没完没了,不亚于80分贝的刺耳声。
林沐雪忽然可怜起陈小梅来,嫁人是嫁给一个家族啊。这日子,陈小梅天天在她嘴皮下待着,不得产后抑郁才怪呢。
你们来了呀,周老师提着保温盒走进来,笑呵呵地跟房内的几位打着招呼。
终于,老太的嘴巴打上了封条,她乐此不疲的述说欲望得到了扼制。
“周老师,你请了产假的吧?”
“请了一个星期,以后补课也是个麻烦。”
“该补也得补啊,再麻烦也得接受,照顾女儿和老婆最重要。”
韩晓风有点不高兴。
“是,是,是,这肯定的,老婆、女儿最重要。”
周老师一边准备陈小梅吃的,一边回答。
“周老师,得了个女儿开心呵?要请客哦。”方蕾故意问。
“开心,开心个啥,生个女儿有啥开心头!”周妈妈绷紧着脸。
“娘,你抱着孩子到走廊上去转转吧。”
周老师怕他妈说出过份的话,赶紧从方蕾怀里抱过孩子交给周老太。老太有些不情愿地抱过孩子,走了出去。
“早先回湖南找医生朋友看过,说是个儿子。老娘一直以为是孙子,在村子里早传遍了,她喜滋滋地日盼夜盼,结果却是个孙女,怕回去院子里的乡亲笑话她,有些挂不住。”周老师为她老娘开脱着。
“哦,是你妈不喜欢女孩还情有可原,你这当爸的要是嫌弃女儿,我们可不答应。”韩晓风愤愤不平。
“就是,你要是不好好照顾我们家小梅,我们和你没完。”方蕾加上一句。
“女儿是父母的小棉袄,贴心!我也想要女儿呢。”林沐雪由衷地说。
“是,是,是,小棉袄。”
周老师抹抹脸上的汗,立时感觉了小棉袄带给他的温度。他还真怕这四个女人联合起来攻击他,他肯定甘拜下风,不战而逃。
先贤圣人孔老子就说过,唯小人与女人难养也,对于女人,他肯定不会去主动招惹的。
“什么小棉袄,你们不晓得,女儿刚生下来,护士抱着女儿出去叫家属,他守在外面,看是女孩儿,还问护士是不是抱错了,说他的是儿子,他很确认是个儿子。还不信护士的话,冲进产房来看,产房里只有我一个产妇,那能错。”
陈小梅好生委曲,眼泪又要落下来了。
“我那医生朋友不说是个儿子吗,他那么肯定地说是儿子。我当时以为抱错了嘛。没有嫌弃女儿,更没有怪你,乖,不气了哈。”
周老师温柔地拍拍陈小梅的肩膀,摸摸她的头发。陈小梅破涕而笑。
林沐雪三个终于松了口气。周老太再啰嗦,呆这儿的时间也不会很长,她肯定是舍不得丢下湖南的庄稼和牲口的。
“对了,上次那个在宿舍生小孩的女生是你的学生吧?她没什么吧?”从医院出来,林沐雪一下想起了那个女生。
“是我学生,没的事!她人长得有点壮,平时根本没看出来啊,以为她胖,根本没往那方面想。你们猜,我们在哪找到她的?”
“在哪儿?”方蕾和林沐雪异口同声,好奇地问。
“麻将馆!”
“麻将馆?不可能哟!”
“你们说生小孩应该是很痛苦的事吧,刚也看到了,小梅那虚弱样。那女生什么事都没有,她说她在卫生间生了下来,她就随手把它扔了出去,扔哪去了她也没管,收拾了一下,立马跑出去打麻将去了。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已经过去四个小时了。”
“我的天,她国防身体啊,这么牛,生了就去打麻将。”
“那孩子怎么处理的?”
“从树上掉下来前就已经死了。”
“没报警?”
“报什么警啊,她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况且她自己都能不确认,那孩子生下来的时候是死是活。再让她承担法律责任,也不免太残酷了。作为老师,于心何忍啊。”
“不是听你说,我还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林沐雪唏嘘起来,这世界,果然无奇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