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无情实在是傻,三两杯醉仙人便骗得他丢下众人回了寝殿。此刻在他无情派内穿梭,简直如入无人之境。色令智昏,难成大器。”
是叶怜枝的声音。
早在烟水巷贺梅辛与叶怜枝遇见时,贺梅辛故意讥讽他,就是为了将他激怒,好趁其不意将传音符贴在他身上。
“要不是道长您早早买通无情派藏宝阁看守,我们哪儿能这么轻松找到无情派的秘籍卷宗?有了此物,无情派武功不攻自破,在我们手下哪儿还有挣扎的余地?”
另一个声音响起,极尽阿谀奉承。贺梅辛隐约记得,这是叶怜枝随身所带的小厮的声音。
“明日大战前,我将秘籍交于施尊,斩杀司空无情。到时,坐上多情派首徒的位置,便如探囊取物一般简单。”叶怜枝道。
此时,司空无情按灭了传音符,懒得再听。刚才传音的一番密谋,俨然涉及到无情派生死存亡,但司空无情却不慌不忙,连表情都没有变一下,让人看不出他心中在想什么。
他搂着贺梅辛,笑道:“我色令智昏?”
贺梅辛道:“你冰雪聪明。”
司空无情眯眼看向他,笑盈盈道:“偶尔,我也不介意做一次昏主。”
红烛吹灭。暗室生香。
第二日清晨,四下无人时,一个身影从无情派暗暗溜出。
他一路轻功疾行,从无情谷来到多情山,直奔掌门院落。
院前两个侍卫看见他,持戟将他拦住,道:“施掌门还在休息,你不能进去。”
他道:“我是师尊的三弟子!”
侍卫是个粗人,横眉道:“掌门有令,你就算是他老子也不行。”
他见此法不通,也不多纠缠,干脆直接跪在门前,朗声道:“师尊!师尊!弟子有要事禀报,有密宗承上!此事事关门派兴衰,还请师尊一听弟子之言!”
侍卫粗声道:“道长,请你快点离开,否则我们只能不客气了。”说着便要挥戟赶人。
正在这时,木门忽然从里面被推开了。
施尊一手持着璇玑扇,俯视向下,道:“怜枝?”
叶怜枝连忙膝行向前一步,将一直裹在衣襟身处的一卷书卷取出,双手举过头顶,呈给施尊,道:“师尊,弟子知道门派里许多传言,说弟子勾结无情派少主。其实,弟子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得到无情派少主的信任,从而拿到他们的秘籍宗卷,助我派在正邪大战中一举取胜!弟子手上的便是秘籍,还请师尊过目。”
他这话说得动听无比,又很是巧妙,不仅摘干净了自己所有的错处,还显得忍辱负重,居功至伟。
施尊摇了摇扇子,道:“哦?若果真如此,那可是大功一件啊。可若是你骗我呢?为师是不是可以认为,你真与邪道少主私下勾结?”
叶怜枝真诚道:“师尊,弟子绝无二心!您只需过目此籍,便可知真伪!”
施尊道:“你念给我听罢。”
叶怜枝立即道:“是!”将秘籍捧在手里,翻开扉页,逐字念道:“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天生天杀,道之理也……”
他读了几行,见施尊偶尔点头,表情和缓,便更添信念,继续读下去。
书中所涉功法秘术深奥非常、很是难懂,他昨夜在藏宝阁拿到此书时便粗翻过一遍确认真伪,今天再读,还是似懂非懂。但见施神情渐渐严肃,若有所思,便知确实是无上的秘法,更觉胜券在握。
读了许多后,猝然,施尊的声音打断他道:“叶怜枝,你有没有练过书中所说的功法?”
叶怜枝觉得施尊是在怀疑他偷练功法,连忙道:“弟子不敢!这本秘籍弟子也是昨夜才拿到,立即呈给师尊,自己一次也没敢看过!”
施尊道:“真没练过?看都没看过?”
叶怜枝坚定道:“没有的!”
施尊忽“啪”的一声合起扇子,道:“朽木之才,不可雕也!”
叶怜枝心中一跳,立即猜遍了所有可能,也不知施尊意之所指,道:“师尊教训的是!只是,弟子愚笨,师尊可否再明示一二?”
施尊道:“你刚才念的这个,是我派器修的心法秘诀。虽然器修于我派失传已久,但心法典籍仍能在藏书楼找到,宋师叔给你们上课时,应该也讲到过。你竟然说,这个是无情派的秘籍宗卷?难不成,你的意思是,无情派竟是我多情派的一个分支喽?”
叶怜枝大惊失色,完全不知道怎么会是这样,嘴上却立刻辩解道:“师尊,弟子的确愚鲁,操之过急,弟子该罚!只是,只是弟子一片忠于门派的赤诚之心,定是被邪道妖人利用,偷换宗卷,意图陷弟子不忠不义之境啊!弟子拳拳忠心,皇天可鉴啊!”
忽然,掌门院落半掩的门内,传来一个声音:
“……到时,坐上多情派首徒的位置,便如探囊取物一般简单。”
……正是他自己的声音!
叶怜枝霎时面如土色,连装也无力伪装了。
只见门内款款走出来两个人,一个一袭红衣,洒落桀骜;一个通身黑袍,清逸泰然。
贺梅辛高举着传音符,符内不断重复着叶怜枝这句话:“……到时,坐上多情派首徒的位置,便如探囊取物一般简单。”
司空无情抱臂笑道:“叶道长,听起来,你好像也不像你自己说的那么大公无私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