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两个小厮模样的人一前一后,抬着一个东西跑了出来,刚才的惨叫正是这个东西发出的;仔细一看,那竟是个活人,只是已经没了四肢,连脸上的鼻子和耳朵都没了,伤口坑坑洼洼,好像被什么野兽活活啃掉一般!
白面和尚见状,皱一皱眉,将两个小厮拦下:“怎么搞成这样的?”
小厮终于停下脚步,喘了两口粗气,答道:“是,是,刚才,这位客官非要以左手为注来赌,想拼一拼回本的。”
白面和尚道:“这合规矩的,没事啊。这么一看,他是赌输了?”
小厮道:“不,赌赢了的。他用一条左手换回了输掉的万贯家产,本来我们把他的手砍掉后他就离开的,结果另一位客官闻到血腥味儿,实在控制不住,就突然冲上来……把他给啃成这样了。”
白面和尚了然:“哦,这样啊。那边把他送到老地方坑埋了吧。至于那个闹事的客官,把他也砍成这样,也扔在老地方。”
两个小厮得令,充满干劲地应道:“是!”便跑远了。
白面和尚一边漫不经心地擦掉刚才不小心沾到手上的血污,一边笑眯眯地对贺梅辛和司空无情道:“不好意思啊二位,小店管理不善,让你们见笑了。”
贺梅辛亦从容笑道:“不不,这一幕让我仿佛又回到了无情谷,你们的服务真是让人宾至如归啊。”
白面和尚道:“那便好。稍等,贫僧叫专人来接待二位。”
他说完,脚却没有动,而是头渐渐地转了过去。
只见他的头一下一下不断向左扭去,由正脸到侧脸朝着贺梅辛,然而……却还没有停下。
“咔”、“咔”、“咔”。
他的头继续向后转,脖子关节一下一下发出清脆的声响,那已经不是一个活人能呈现出的姿势了。
这时,贺梅辛发现了,这白面和尚的后脑上,还长着另外一张脸!
终于,他的脖子转了整整半圈,停下来了。
出现在贺梅辛和司空无情眼前的,是一张满面血红、怒目圆瞪、宛若恶鬼阎王一样的凶脸。
这红脸人开口道:“二位,随我来。”连声音都不一样了。
与白面和尚一样,这个红脸人的脸也不会动,从头到尾只有一个表情。
贺梅辛与司空无情暗中交换一个眼神,顿时了然。
这个“白面和尚”,是一个“双面偶”。
双面偶是傀儡的一种,全身上下皆是人造,唯有脸皮,是从活人的脸上扒下来的。全身活动自如、言语行为都很像人,唯一的缺点就是脸没法动、只有一个神情。
许多邪道门派乃至一些正道门派都会暗中养双面偶,见客便以白面示人,赶客便以红面示人;阳事以白面接待,阴事以红面接待;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迎来送往,非常方便。
让珠姬离开后,贺梅辛和司空无情随双面偶走进暗门中。
他们穿过一段昏暗的走廊,走入后贺梅辛才发现,走廊两边的墙壁不是由砖石砌成,而是一面由无数个密密麻麻、排布得严丝合缝的骰子砌成,另一面由同样排布的骨牌砌成。
双面偶在前方为两人引路,道:“二位客官此次是要赌点什么?”
贺梅辛直截了当道:“替人赌命。”
双面偶转过头来,白面与红面两张脸同时侧望着他,一笑一怒,沉声道:“那可就有些麻烦了。”
走廊的尽头,是一张铺着暗黄色油布的押宝桌。偌大的桌上,只在正中间摆了一个小小的骰子。
仔细看去,这个骰子六面皆是空白,光秃秃的,什么图案纹路都没有。
双面偶拾起骰子,道:“入我逍遥楼,命便不是再属于你自己了。客官既是替人赌命,算上自己的一条,就是欠我们两条命。你有没有资格进这个楼,要先看你有没有这个命。”
贺梅辛指了指那枚空白骰子:“用这个说了算?”
双面偶道:“司空少主聪慧玲珑,果然名不虚传。得‘生’则生,得‘死’则死,一局定胜负。”
贺梅辛笑道:“简单。”伸手去接骰子。
双面偶攥着骰子的手伸了出来,递到贺梅辛眼前——又忽地向右一偏。
“你来。”
司空无情看着双面偶递来的骰子,眨了眨眼睛,道:“我?”
双面偶将骰子递到司空无情手中,原本光秃秃的骰子上瞬间出现了图案。
一面刻着蓝色的“生”字,其他五面刻着红色的“死”字。
贺梅辛看了一眼,似笑非笑地望着双面偶道:“这就有点不厚道了吧?”
双面偶道:“人生在世本就是九死一生,这个道理,司空少主身为人,应该比我更懂吧?”
司空无情攥紧了裙角,从眼中逼出两滴盈盈泪水,作怯懦状道:“我,我不会赌……”
双面偶道:“不会赌没关系,闭眼投就是了。少夫人投,少主一定没事的,毕竟二位情深似海、爱比金坚,对吧?”
贺梅辛转过身来。化形成女子后司空无情比他矮上一头,贺梅辛揉了揉他的脑袋,柔声道:“没事,别怕,你随便投。本少主命格硬,绝不可能死在此处。”
司空无情接过那枚骰子。
一面“生”,五面“死”。
只要手指轻轻一转,六分之五的概率,贺梅辛就会死在自己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