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泉摔门而去,江水源反倒感觉心头一块大石顿去现在已经把烫手的山芋丢给方泉和毋齐飞,至于最终结果如何就看他们的裁断了,再与自己无关。
不过结果如何江水源并不太在意。能与《耕耘》签约固然最好,但不签约、不得奖也不要紧,难道自己没有新概念作文大赛加分,就上不了好大学?江水源不信!再者说,不是还有郭四明郭大少兜底么?尽管《最青春》名气短期内无法和数十年老店《耕耘》相提并论,但每月写几篇文章,至少不愁没零花钱用!
江水源愉快地洗了个澡,比同时还多看几页《复分析可视化方法》,然后开开心心地找周公聊天去了。第二天早上,继续雷打不动地起来晨练、吃早饭,然后收拾东西准备退房回家。只有这个时候,才感觉没拿个奖项空着手回去确实有点遗憾。
江水源感伤还没有两分钟,就听到有人敲门,开门一看,门外赫然站着毋齐飞、方泉以及一个谢顶的中年男子。方泉看到江水源正在收拾行李,脸色愈发阴沉“怎么江同学这么着急走?不是上午还有颁奖仪式、中午还有午餐会吗?”
“区区入围奖而已,领不领都无所谓。”江水源把他们让进房间,开始继续收拾东西,“至于午餐会,还是算了吧!一个入围奖夹杂在一堆一等奖、二等奖里面,恐怕吃龙肉都不香,万一再控制不住情绪,岂不是一人向隅举座不欢?还是去火车站吃泡面吧!”
毋齐飞狠狠瞪了方泉一眼,方泉顿时心惊肉跳,甚至怀疑今年的奖金要全部泡汤。然后毋齐飞笑着对江水源说道“谁说你得了入围奖?现在比赛结果还没公布出来。连我都不知道你们的成绩等次,你怎么会知道?江同学切莫以讹传讹,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至于你托方总编带的话。我已经收悉,虽然你我双方在签约条件上分歧很大。但只要咱们有意合作,再大的分歧也是可以坐下来的!”
“是吗?”江水源停下手里的活计,“如果我说的条件是最终条款呢?”
毋齐飞愣了一下,旋即笑道“上次吃饭的时候,听江同学说自己曾做过几天生意,那你应该知道商家如何要价、顾客如何还价的吧?所谓‘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做买卖就是这样。有来有往,去高就低,但想要做成生意,最终还是得各让一步。我们合作也是一样,条件要争取让双方都满意,不可能完全迁就某一方的。你觉得呢?”
“那你们杂志社的条件呢?”江水源反问道。
毋齐飞环顾四周一圈“我看这里也不是谈事的地方,要不这样,你收拾好东西,坐我们车回杂志社,咱们路上慢慢聊。我旁边这位是知识产权保护方面的著名律师姜东本先生。如果你有什么疑问的话,可以随时咨询他。如此一来,咱们既不用担心错过颁奖仪式。也可以在达成一致以后立即交由姜先生拟定协议,避免耽误你返程的时间。如何?”
江水源稍作思考后点头道“也好,那我就蹭一回毋社长的豪车!”
在上车之前,江水源已经暗自打定主意,稿件可以多交、稿费可以少要,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放弃作品的部分版权,唯独义务条款和年限条款绝不通融。因为一旦答应这两条,就等于自己给自己套上缰索送进监狱,合约期内再无自由可言。
谁知这两个条款正是《耕耘》杂志社一方坚持的核心所在。毋齐飞一再保证义务条款是为配合宣传活动、年限条款是为保障作家和杂志利益,方泉也在边上帮腔。至于那个姜东本律师。则是引经据典,从《未城年人保护条例》扯到《妇女儿童权益保障法》、从国会对《著作权保护法》的最新解释扯到《耕耘》杂志社的章程。中心论点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两个条款对江水源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
然而江水源早已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任凭他们怎么说得天花乱坠,哪怕开出千字1500元的价码,只要涉及义务和年限就绝不松口。实在被逼得厉害,他就祭出自己的杀手锏“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吧,我决定不签!”反正自己写出的稿子是皇帝女儿不愁嫁,难道没了《耕耘》杂志这个张屠夫,自己就要吃连毛猪?
看来《耕耘》杂志社在韩暑、郭四明等人出走之后,确实有点青黄不接。每当江水源说“不签”的时候,毋齐飞都赶紧救场道“江同学,不要着急拒绝嘛,有什么事不能商谈解决呢?既然这个问题谈不拢,那咱们就暂时搁置,继续谈别的条件!”然后谈不了句话,又会回扯到这两个条款上。
双方就这样来回扯皮,一直扯到杂志社楼下,依然没有达成一致。江水源拎着行李箱下了车,笑眯眯地问毋齐飞道“毋社长,这回我该得入围奖了吧?”
毋齐飞嘴角抽了抽,僵硬地笑道“江同学说的这是什么话?新概念作文大赛所有评奖结果都是评审委员会集体商议决定,并交由公证处公证存档的,程序上公正透明,结果上公平合理。毋某作为社长,既不会也无法干涉评奖结果,所以还请江同学不要随便说笑。”
“是么?”江水源一边说着一边意味深长地看向方泉,仿佛是在质疑你昨天不是说一切都由你们杂志社说了算吗?怎么现在毋社长说无法干涉评奖结果?吓得方泉差点主动跳出来自证清白。
“当然!”毋齐飞非常肯定地答道。
江水源似乎相信了毋齐飞的回答“如果我得了入围奖,比赛时写的那两篇文章应该就不会在《耕耘》杂志上发表了吧?毋社长应该知道,我的记忆力比较好,想记住的东西几乎过目不忘。所以我想把那两篇文章默写下来,寄给北平师范大学童天申童教授、震旦大学曹问道曹教授、金陵大学马轻胜马所长他们,请他们帮我修改一下,看看能不能换个地方发表。不知可以不?”
其实自从昨天晚上方泉走后,江水源就开始怀疑当日方泉收走自己那两篇文章,有没有真交到评审委员会那里。因为这可是要挟考生就范的最佳利器!
尽管毋齐飞称新概念作文大赛“过程上公正透明,结果上公平合理”,但普通人用膝盖来想也能猜到,获奖名单里肯定掺杂少量关系户,毕竟这直接关系到高考加分,总会有些手眼通天的人找到毋齐飞跟前,让他帮个小忙。他能不答应么?他敢不答应么?
估计那群评委也隐约知道这些事,但只要毋齐飞不做得太过火,在收到评审费后他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可如果江水源把参赛作文寄给那群本来就想招揽他的老教授,甚至直接发到网上,他们一个个身上都带着象牙塔里熏染而成的傲气,肯定看不惯《耕耘》杂志社如此明目张胆地操纵比赛结果,没准儿就会发表声明说评审时没看过这两篇文章。
而那些被《耕耘》打压得喘不过气来的其他中小杂志会不会推波助澜呢?那些简单易怒的网友会不会群情激奋呢?这年头,帅就是正义啊!
毋齐飞这时已经笑不出来了,面色阴沉得几乎滴水“江同学,距离颁奖仪式还有将近半个小时,咱们合作内容还没有敲定,要不咱们再到办公室商议一会儿,顺便喝杯茶,怎么样?反正你也不着急的!”
江水源摇摇头“谢谢毋社长好意!只是刚才一路上都没谈妥,我不认为到你办公室里坐一会儿、喝杯茶就能峰回路转,马上敲定合约。我在比赛时认识几个朋友,估计过了今天中午,以后再难见面,所以我想过去和他们多聊会儿天。毋社长你也应该很忙吧?不如咱们就此别过!”
毋齐飞脸色忽阴忽晴,最后咬咬牙“合约条款就按你的意思来!”
江水源没想到在最后时刻毋齐飞做出了让步,一时间竟有些捉摸不定“按我的意思来?”
“没错,没有疑问的就按咱们在车上商定的,有疑问的就按你的意思来!怎么样,咱们现在就到办公室里拟定条款、签署合约吧?”毋齐飞的话里怎么听都感觉有些心不甘情不愿,“江水源同学,你可是我执掌杂志社以来做出让步最大的作家,希望你以后不会让我觉得后悔!”
“毋社长放心,我会尽最大可能让你和杂志社满意的!”江水源回答道。
毋齐飞脸色才稍稍好看一些“希望如此吧!另外我还要郑重祝贺你,新概念作文大赛一等奖获得者江水源同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