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上官明棠呓语着。
晨风趴身过来,“醒了吗?”
凤泠看了一眼,摇了摇头。
“我们唤不行他,要等他自己从深渊里里抽身出来,再等一等他。”
晨风低咳了几声,从房里转身出来。
英诺坐在院落里的回廊上看他,却不见人往这处走。
英诺上前追着人,喊道:“你不用太过避讳我,一连数日,我也差不多摸准了你的脾气秉性,说起来我真的对你无恶意,我只是有些……”
难以启齿的话想问。
“只是什么……”晨风问。
他摸着自己后脑勺,颇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我只是……我就是。”
吞吞吐吐了半天,晨风也没等来他的回答,转身要走,却被英诺拽了回来,他看着晨风说:“我其实没有敌意,我就是想问如何跟人相处,因你看上去跟他差不多,一样的冷,一样的沉默寡言。”
晨风硬声道:“你什么意思?”
英诺眉目微敛,看着他说:“试探你的底线,你们这一类人的底线。”
晨风看出他眸子里的无法言喻,只好站在了一旁,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英诺将军,你又有何故事,不妨说来听听,我也好给你出谋划策。”
英诺尴尬地笑着,说:“之前听闻你也有师兄,便是想问,无亲缘关系,你又如何做到与你师兄相处的,凤泠说你们情同手足,所以特来讨教……”
“这便是你连日来纠缠我的理由?”
英诺收敛了眉峰,不太想说,顿了片刻,才勉强开口道,“听了你的故事又看了你的容貌,觉得你也是有趣之人,便也真心想与你们相交。”
晨风说:“那你便说来听听。”
英诺长吁了一口气,“坐。”
晨风不情不愿地坐在了他身侧。
“我们南越国传承血脉,正统地位永远高于一切,所以自小便会养成了目中无人,狂妄自大的脾气秉性,正室会远觉得高人一等。”英诺说着,竟也觉得有些可耻,声音都放低了一些。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晨风调侃道,“所以呢,你作为嫡系做了什么令人可恨地事情。”
“他虽庶出,但我是正统,从小便有接受先生教导,我们高人一等,就好似君臣之意,君呼臣,便可以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你把人作下人对待。”晨风说道。
英诺说:“不止如此,我还差点要了他的命。”
“你如今想要忏悔了?”
“是,如今才知自己错了。”英诺抬眸看着他,忽然想起了他往日是怎样待人的,尤其那日见到晨风与萧逸的相处,才恍然。
英诺微起薄唇,淡淡地说:“你们大虞的文化我很欣赏,更羡慕你们的仗义之行,所以才想要请教如何才能妥善处理这件事情,我若是想要认回他,又当如何做,时间紧迫,我也是没了法子。”
晨风叹了口气,“除了真诚地歉意,别无他法。”
“别无他法?可我若是去了,他定然是不会接受,我曾经那般恨他,害他流离失所,在外漂泊多年,他又这般恨我,怎么可能如此快的得到谅解。”
“你没尝试过又怎会知晓答案。”晨风道。
“你该去为你的行为致歉,接不接受是他人的事情,至少你该做到问心无愧。”
往日里的狂妄不羁,此刻皆化在了风里,为何英柠即便伤了自己也想要他们重新相认,他知晓的。
父亲已到了暮年,等不了太久,如若不能速战速决,他便有可能抱憾终生。
若是……
他不敢再设想下去,不但家里出了问题,就连整个南越现在都面临着问题,家族若想长久支撑下去,只靠他一人是不够的。
之前从未想到他还能活着,如今有了救家族的办法,不管结果如何,他都要试一试。
……
雪落在黄昏时,上官明棠也苏醒了过来。
而恰好,来自河西走廊的信也寄到了。
凤泠一路狂奔,从回廊穿行而过,直抵上官明棠的房门。
“公子,公子……来信了,夜羽他们来信了。”
她此刻兴奋,倒是忘记了上官明棠还在病中,经不起她这般喧闹。
上官明棠紧蹙着眉头,气息微弱,“别喊了,你且拿过来看看。”
凤泠意识到刚才激动了些,这会儿安静地递上了书信。
“前日风雪中,故人从此去。我欲渡河水,河水深无梁。今日迎风雪,不见故人来。”
这段话明晃晃地显在信封上。
上官明棠发掘自己好似越发伤感了,不过是一句话,竟见他有些泪目了。
一句风雪,一句故人,两处闲愁,情思悠悠。
这是东方月以上官明棠的口吻写得信,那夜飞雪去,至今故人未归,说的明明是上官明棠的心境,在他东方月写来却成了终日的祈盼。
我是故人,你又何曾不是我的故人。
上官明棠觉得那信上都带了烫人的温度,好似东方月一直望过来的眼神,渴切中带了炽烈。
他摊开信来,一字一句,不敢落下。
默了半响后,上官明棠从中抬起头来,看向凤泠,说:“去唤晨将军过来,就说我有重要事商议。”
凤泠从他眸子里看出了此事之重,也没问什么,便转身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