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窗户似乎也是坏的,呼呼的北风吹进来,直吹的他脸颊冰凉。
四周渐渐归于宁静,上官明棠再也撑不住,慢慢闭了眼。他连夜赶路,再加之思虑万千,这次确实累坏了。
心底最不设防之时便是昏睡的时候,而人也犹在此刻最能谈情。
黑夜的静谧里,且听上官明棠轻喊了一声,“名扬,冷。”
是睡梦中的无意识,却也是最诚心诚意的呼喊。
没有矫揉做作,没有欺瞒哄骗,最真诚也最真挚,仿佛每个日夜的祈盼,渴望着那温热滚烫的身体,赐他一场销魂蚀骨的温柔……
而此刻,远在西北边陲的东方月不自觉地打了声喷嚏。
他率着暗卫连夜向北疾行,甩开了跟随而来的云莱巡防军,此刻刚过望荆山,一行人正落脚休憩。
公子玉见他打喷嚏往旁边靠了靠,稍有嫌弃。
东方月看着他迟疑了一会儿,说:“你做什么,过来些。”
“我不,”公子玉看着人道:“你脏。”
“臭小子,你说谁脏,都谁教你的。”东方月探身过去,一把将人拽过来,不悦道,“给我过来。”
公子玉道:“你打不过我的,别动手,不然,我真的打你。”
“你还想打我?”东方月说,“明棠哥哥叫你来做什么。”
“嗯,看着你。”公子玉思忖道。
东方月眉头一蹙,“我有什么好看的,难道还跑了不成。”
“你笨。”公子玉笑着说,“哥哥说你傻,不看着不保护说不定就死了。”
“你听他胡扯,我不过是武功比不得你,怎么就能死掉。”东方月道,“他叫你来确实是看着我的?”
公子玉看着人斟酌了一会儿,说:“是,你看着有些弱,那天,我记得那天你还被我打来着。”
东方月气的想吐血,“你倒是记得,还好意思说。”
“其实,我想问你。”东方月贴近了人,淡淡地道,“你爹爹是谁,你为何会在相府,你与公子府是何关系?”
他这一问,确实把人给问懵了,公子玉虽说不是小孩子了,可心智却不成熟,童心未泯,人又善良乖巧。
东方月不想怀疑在他身上,但又不得不怀疑。
他看着人精神虚晃,上前拍了他一下,又重复道:“你爹爹是谁?”
“没有的,没有爹娘。”公子玉回他,“我从小便没有爹娘,是师傅和哥哥们带我长大的。”
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说:“对了,还有爷爷,他们都对我很好。”
东方月从那话里寻到了些蛛丝马迹,他问公子玉,“师傅是谁?”
“师傅?师傅是哪个?”东方月抓着人急切的问道。
公子玉“嘶”了一声,推开他的手,说:“师傅就是师傅,教我读书识字的,虽然有时候特别严厉,但还是疼我的,经常给我带好吃的,我现在还有呢,你要不要……”
公子玉从怀里掏了东西出来,递给东方月。
他揭开纸,发现里面是些白色粉末状的东西,东方月心一惊,看着公子玉问,“那个师傅给你的?”
“嗯嗯。”
他说:“有点甜,有时候又很淡,你吃啊,吃了以后就有力气了,可厉害了。”
东方月脑袋一阵酥麻,汗毛直立了起来,他想:若是没有猜错,这东西便是夜羽他们所说的缓痛之药。
东方月依稀还记得那日夜羽同他说过,这东西南越人很小就在服用,且若是中间不服,便会有副作用,他看向公子玉,身子微颤,若是这小子从一开始便在服用,那么这副作用或许是会影响他的智力,阻碍正常的生长规律,还是说,因为停用过此药才会致他心智不成熟?
种种疑问涌上心头,东方月确实想不透,如今能猜测的便是,他口中那个所谓的师傅与大虞有着深仇大恨,不然也不会处心积虑,煞费苦心的做了二十多年的局,若不是深仇大恨,也不会隐忍这么多年来。
可又想不透到底是何愁怨才能做到这种地步。
公子玉悄悄探了身过来,对着人说:“师傅他会很多,还会说其他话呢,也教过我写字。”
“你且写来看看。”东方月望着人说。
公子玉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好奇道,“你不会写字呀!”
“对,不会,你快写给我看。”
公子玉站在黑暗里,呼啸的北风吹过,撩乱了他高高束起的发,他慢慢俯下身子,一笔一划地在地上写着。
东方月点了火折子,凑过来看着他写。
公子玉写完起身,好似是在对着他笑,说:“写完了。”
东方月看着地上那字,一瞬间了然。
他虽未学过凉国之文字,但也从家里书卷上见到过。
思虑豁然开朗,他终是知道那人为何要一步一步屠尽了所有虞都重臣,一点一点瓦解大虞朝堂。他早就应该想到的,能做到这般境地的,那便只有一个结果,亡国之恨。
只有亡国之恨才可以让人做到,所以他潜伏在上官羽身边多年,为得就是将当年与武德帝一同灭掉凉国的所有人一一杀害,然后挑拨离间虞都与边陲小国之间的矛盾,从而坐收渔人之利。
这般深沉的心机,如此狠戾的手段,不得不叫人胆寒。
“你想什么呢?”公子玉凑过来问他,“是不是我写的字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