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随便收拾了几本书,装在一个不大的行李箱里,便走了出来。
这时程白就站在老房子的二楼。
她两条细细的手臂jiāo叠支在栏杆上,从高处看着她,那微卷的长发在暖黄的灯光中倾泻下来,一双眼底竟透出些许的温存之感。
可边斜的心里,忽然泛上几分酸涩的揪痛来。
弄堂里其他人家都已经热热闹闹的,唯有程白这里,一栋老房子,一个人,安安静静。
那一刻,他有几分冲动——
想就着这抬头仰望她的姿态,留下来陪她,或者喊她一块儿去他家里过年。
但还没等他开这个口,程白已经笑着对他挥了挥手,语气松快,轻轻地道:“好邻居,明年见。”
于是所有的话语都被压了回去。
边斜手搭在行李箱的拉杆上,也向她笑:“明年见。”
边斜走了。
隔壁别墅没了主人,也空dàngdàng。
程白的老房子毗邻别墅区,又在那一片老弄堂的尽头和边缘,在这种热闹的日子里,越发显得两头不靠,仿若一座与外界隔绝的孤岛。
而程白,是这座孤岛仅余的主人。
边斜走的这天晚上,她睡了一觉,少见地在回到老房子之后失眠了半宿,次日起床洗漱照镜子时,眼底有淡淡的血丝。
衣柜里挂着的衣服不多。
程白挑了一件暗蓝的大衣,穿在身上,透出几分冷沉。
春节期间的上海,整座城都空了大半,可以说是一年里少见的不大堵车的时候。
她驱车一路向西北,出了外环。
在接近某处公墓的时候,才渐渐看见路上的车多了起来。
程渝东病逝后,就葬在这里。
一块简单的黑色墓碑,与周遭所有新新旧旧的墓碑挤在一起,上面贴着一张黑白的照片,是程渝东青年时的模样。
唇边有笑,温和儒雅。
程白下车走过来时,天上下着细雪,她买了一束天堂鸟,与其他一些来扫墓的人擦肩而过。
抬头,前面却已有一道身影立在那墓碑前。
撑着肃穆的黑色直柄伞,深黑色的西装以利落的线条修饰着他成熟的身形,方不让那总让人觉得放肆的五官,在这样冷寒的冬日里,仿佛也褪去了几分邪气,有一种黑色大理石雕刻般的冷峻质感。
程白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
细雪落在她拿着的那一束花上,很快融化,汇作水滴,缀在那花萼上,仿佛晶莹的露珠。
在看见方不让时,她眉头便彻底皱了起来。
方不让自然知道在这个特殊的地方,自己必定是不受欢迎的,但他向以没有自知之明自居,所以并没有立刻抱歉离开之意。
毕竟也不是第一次在这墓园里遇到了。
他执着伞,目光从这一方墓碑上转过来,落到程白身上,只道:“你知道,我并不是故意大过年来的找你不痛快。”
程白也说不清心里到底什么感受。
或许是荒谬吧?
方不让的祖父也葬在这片墓地,程渝东当年病逝下葬的时候,方不让便正好来扫墓,两人撞了个正着。
那场面,她至今都还记得。
走上前去,她慢慢地将这一束花放在了墓碑前面,站起身来时,就在方不让旁边。
细雪天,倒也挺符合心境。
程白没打伞,只淡淡道:“没什么不痛快的,只是有些意外罢了。”
当年那一场官司,程白一审胜诉,二审败诉,最直接的结果就是让陈程渝东失去了自己多年苦心经营的公司,被自己的合作伙伴扫地出门,还背上了沉重的债务。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也就顺理成章。
贫贱夫妻百事哀。
父亲病倒了,母亲在忍受了一段时间的折磨后抛下他们离婚跟别人走了,她也不得不在那个时候放弃了法援中心的工作,成为一名世俗意义上的律师,但依旧不能挽回一切。
程渝东终究还是郁郁而终。
“有时候我也在想,如果当年我的对手不是你,这一切是不是会不一样,可后来就看开了。”程白回想起那几年的心境,只觉如隔世般恍惚,“归根到底,能赢的案子输了,是那时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