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钱都筹措得差不多了,有必要为这一两万的缺口骗保?”
钱兴成的心里,忽然就“咯噔”了一下。
程白说话的时候,目光全程在他身上。
那真是一双好看至极的眼眸,波光流转间潋滟无方,然而里面却是冰冷平静的一片,让他渐渐生出几分毛骨悚然的感觉。
“再说逻辑。”
“被告公司出具的拒赔通知上,陈述的拒赔理由有二。第一,证人证言和现场勘验记录;第二,我当事人对案外伤者李贡的赔偿金额15万远远高于李贡在医院中的治疗费用。”
“但被告公司有没有想过——”
“对我当事人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其子曾青的手术。”
“我当事人作为一个行为能力正常的成年人,会选择骗取jiāo强险和三者险吗?这二者赔付的都是jiāo通事故中的受害人,而非投保的当事人。”
“也就是说,如果他真的骗保,故意cāo作起重机掉落水泥板砸伤案外受害人之后,得到赔偿的会是受害人。他非但没有办法从保险公司得到一分钱,还极有可能因为事故责任认定,将自己已经筹措到的手术费赔出去!”
“就像是现在。”
“此种行为对我的当事人有百害而无一利,他既没有动机更没有理由去做。安和财险枉顾正常行为逻辑,直接判断我当事人的起重机事故系保险诈骗拒绝理赔,实在荒谬至极!”
如果说一开始还算得上是语言平和,那随着逻辑推理的一步步演进,程白的语言便越发尖锐,到最后那“荒谬至极”四个字,已经带上了毫不掩饰的轻蔑。
她近乎是俯视着对方。
唇边一丝笑意溢出,是万般嘲弄!
这一连串的话出口,下头旁听席上所有人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一点。
对啊,这种情况下骗保是脑袋被驴踢了吗?
根本不符合逻辑和常识啊!
边斜在家里也算把《保险法》反复看过三遍了,知道曾念平这件事也有好些天了,可竟从来没有向这个方向想过。
程白这话一说,简直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
这其实是个很容易形成的逻辑盲区。
因为这个保险诈骗的判定有证人证言和视频监控,正常人都会下意识去想要怎么才能推翻证据、撇清关系,而当事人内在的行为逻辑往往会被忽略。
谁他妈能找到这么刁钻的角度啊!
周围那些律所大par,包括费靖在内,都在这时候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表示他们对程白这一论述的赞同。
整个庭内的气氛,一时静默极了。
钱兴成原本是做好了准备要跟程白就证据撕扯上一番的,借此扬名立万,可谁料到她根本不按常理出牌,竟然直接抓了行为逻辑!
就像两个人在台上过招。
你以为她要攻击你腰腹,没想到人直接一脚踹过来踢bào你脑袋!
钱兴成蒙了。
审判长坐在审判席上,皱着眉琢磨了一下,似乎觉得有道理,但并不对此发表看法,只在程白发言后转头问:“被告代理人?”
一句话,如同一条不断挤压着人脖颈的绳索,让钱兴成被先前程白那一通质问砸得稀烂的脑袋更为糊涂,竟有一种难以喘息的感觉。坐在这法庭上,简直就像是被人抛上岸的鱼。
他不断地告诫自己冷静。
以前也不是没有应对过这样的突发情况。
暂时没有回答审判长的提问,钱兴成用力地握紧了自己的手掌,然后闭上了眼睛。
他的小有名气,也是庭审里面练出来的。
虽然这名气很难与程白这样的大律相比,但既然能得到一部分人的认可,自然有他比寻常律师厉害的地方。
只用了二十秒。
钱兴成迅速调整了过来,从心态到心情。
如果说先前是被那些媒体扒皮程白、业内贬低程白的舆论忽悠瘸了,完全没有特别看重这个案子;那现在就算得上是彻底将程白视为一座需要他仰视的山巅,以一种如履薄冰、如临大敌的姿态来应对!
他定了定神,终于在这种近乎极限的状态下,思考出了可以反驳的点。
“原告代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