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起床,泥石流来了!”路景跑着一路拍门过去,很快乌冬,徐树,任光辞他们屋里的灯亮起,楼上楼下的房间也纷纷开门,大家全光着膀子往外跑。
咚咚咚!
此时,越来越多的石块和断树携带着泥水不断滚进院落,更大的泥石即将冲下来,住民房里的人已经往外撤得差不多,路景又顶着雨冲向板房,那边还有上百名工作人员和群众演员。
“起床!泥石流来了!”他嗓子几乎喊哑,大力拍着临时板房的夹芯板,“大家快起床,到高处去!”
“小景你在哪儿!小景你回答我一声!”徐树本来跟着路景去叫人,中途不知被谁挤散,暴雨砸得他眼睛都难睁开,视线里乌压压一片,全是四处逃窜的后脑勺,分不清谁是谁,他急得心直跳,拨开人群到处找路景,“小景!小景!小景你快回答我!”
哐哐砰砰!
“泥石流来了!快醒醒!”路景握拳拼命砸门,手背不时传来阵阵痛感,应该是磕破皮出血,他却毫无知觉,不间断扯着沙哑的嗓子吼,“不要往低处跑,往高处!”
路景拍过一部真实事件改编的灾难片,就是特大山洪泥石流爆发,事故里,总共上千人死亡,几百人失踪,数百人重伤住院。
他共情能力特别强,哪怕后期很多场景都是后期效果,拍完那部电影,他还是压抑了整整两个月,为此经纪人怕他出问题,请了心理医生帮他疏导,调整几个月他才恢复。
眼前真实发生的一切,再次令他浮现那种窒息的绝望,人类在自然面前的渺小,只能眼睁睁看着生命流逝。
终于,在他喉咙都喊不出声音后,农场里的当地人和剧组所有人,都在山体大滑坡前夕,通通被叫醒,跑出房间往前方的高处跑,路景确认无人落下后,这才紧跟人群后逃命。
咚!
快出农场时,一块石头从旁边飞落下来,擦过路景的头,路景眼前一花,雨水混合着泥水滑到他嘴里,夹着浓浓的铁锈味。
流血了。
路景想着,捂住眼角猛甩头保持清醒,最后他完全是凭着强大的意志力往前跑,视线越来越花,越来越黑,等跑到安全高处,他再扛不住,眼前终于陷入无边的黑暗,咚一声直直栽到地上,彻底失去意识。
*
梦里混混沌沌的,走马观花闪过很多人。
有爸爸,妈妈,还有一些记不起名字的陌生人,大家的脸都模糊得像近视1000度,路景慢吞吞走着,突然,人群里有一个男人。
男人有张特别熟悉的脸。
饱满宽阔的额头,凌厉分明的下颌线,高挺的鼻梁,天然微翘的唇角,尤其是那双细长的睡凤眼。
深邃,神秘,像是波澜广阔的海洋。
他是——
路景头部密麻痛起来,像是要炸裂开来一样,他眼睁睁看着男人也像爸妈那样越变越模糊,他急了,忍不住伸手想要抓住他,嘴巴张开,有个名字呼之欲出,却偏偏什么都喊不出来。
他是……是……
“江……”路景拼命搜索男人的名字,终于,他想起来了。
“江越!”路景大喊一声,猛地从床上弹起来,他声带红肿,简单的两个字喊得沙哑破碎,除了他没人能听出是什么。
旁边徐树正在倒水,路景石破惊天一嗓子,他手一抖,水直接撒在他手背,滚烫的水,徐树完全不在乎,他放下水壶,惊喜跑过去:“小景你醒了!”
闻言路景涣散的瞳孔逐渐聚焦,他偏头,适应几秒,总算看清他是在一间病房里。
窗外阳光正好,金色的光线落在长桌的花瓶上。花瓶里斜插着的几枝百合花,花瓣上还有露水,在阳光折射下,散发着晶莹的光芒。
“我……”路景抬手去摸眼角,碰到厚厚的纱布,他哑着嗓子问,“我怎么了?”
“你被石块砸到额头,晕过去了。”徐树过来竖起枕头,让路景靠着,这才坐下告诉他他晕倒之后发生的事。
路景昏迷后,纱布和急救药全在农场里,无法回去拿,随行医生只能给他先简单包扎一下,徐树不放心,便和乌冬借车要送他去医院。
乌冬自然不同意,大雨未停,出山很危险,加上徐树只有一个人,他开车谁来照顾路景,结果这时任光辞二话不说,抱起路景直接走向越野车,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冲眼眶发红的徐树喊:“木头树,来照顾他,我开车。”
越野车顶着狂风暴雨,终于在三小时后到达双峰镇,镇上只有一个简陋的卫生所,两人又连夜送路景到市里医院,等医生帮路景重新消毒包扎,确认其他地方没受伤后,任光辞就回双峰山了。
回忆完,徐树说:“医生说等你醒了再全面检查一次,没大问题明天就可以出院。”
“谢了。”路景拍拍徐树的手,说话扯到神经,眼角一抽一抽疼,视线也突然变得模糊,看他闭上眼,再睁开,视野又清晰,他便没在意。“我睡了一天?”
“是啊。”徐树点头,“现在一点多,你饿坏了吧,我去给你买吃的,想吃什么?”
“随便。”路景躺回去,等徐树走到门口,他猛然想起件事,急忙喊徐树,“徐树,我受伤的事你告诉江越没?”
“还没,要通知江总吗?”
“千万别。”路景松了口气,“你去买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