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干的手臂微微扬了起来,冲楚景言找了找:“过来,坐。”
楚景言回头看了眼身后的人,所有人都默默的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陈慕青站在一旁,双手紧紧握着不敢别说话。
楚景言搬了把椅子坐了下来,没去触碰陈朔的身子,只是轻声的说道:“你先休息吧……有话,下次说。”
“下次说?”陈朔看了眼楚景言,扯了扯嘴角,喘了喘气之后说道:“什么时候你也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
楚景言没再说话。
陈朔看了眼陈慕青,又看了看楚景言,有些欣慰:“这些年做了不少事,但最好的就是把青青养大,把你留在身边,教会了你一些事情。”
“起码不是一败涂地,我还算能自我安慰。”
说到这,陈朔用眼神制止了正要开口的陈慕青,接着说道:“这种话说到这,我还有更重要的一些事情。”
“你说。”楚景言看着陈朔说道。
“你在洛杉矶斥资的那个机构,是个无底洞……回报自然巨大,但是,关家也不好对付,说好听点他们也算华侨里面鼎鼎有名的一家,说难听点……无非也是和那些白人串通一气的垃圾。”
陈朔咳嗽了几声,微微眯着眼睛继续说道:“关忆北那个人,不错,野心大,能力也大……不过不是你的对手,关家的老家伙也没几天了,所以我并不担心。”
“只需要控制好经费和其余的一些小细节,那里就是金山。”
“这些我顺便提一下,你记住就好。”
楚景言点了点头。
“说正事。”陈朔微微喘着气,显然即使只是说出这番话也已经耗费了他太多的心神,回光返照,撑不了多久。
“董事局?”楚景言问道。
“对。”陈朔看着楚景言淡淡的说道,“我这一辈子多疑猜忌,即使白继明到了最后我也把他活活逼死,外面的那些人……怕我是真的,但会不会真的怕你,我没有把握。”
“我也没有。”楚景言说道。
“控制好董事局,不服的人踢出去,踢不出去……就杀了,不需要手软。”陈朔语气平平淡淡,好像在叙述一件极其正常的事情,“这是我留下来的祸根,集团发展太快,一开始的起点就有些歪,难免会有歪风邪气。”
“要想走向完全的正规和具体,还要靠你再努力几年。”
“接下来的几年是你的黄金发展时间,不能允许有任何人来阻拦你。”陈朔看着楚景言说道,“我会给你积德,所以这些事不需要你亲自去做。”
“沈东……还有他身后的那些老家伙们,自然会帮你处理的妥妥当当。”
楚景言静静听着,没有插嘴。
陈朔又接着嘱托了一些细小事情,比如去祖坟看看,比如自己的身后事之类的之后,便完全放松了下来。
“当年我刚到仁川的时候,穿的是布衣布裤,过了几年之后就变得西装在身,那些年好像麻醉了一样,不停的换女人,不停的去抢别人的东西来壮大自己。”
“我是想忘了你母亲。”陈朔说道,“其实我也是个胆小鬼,比你胆小的对。”
楚景言笑了笑:“你当年的风流韵事……我也道听途说了不少。”
“我不如你长得俊俏,可也讨女人的欢心。”陈朔一脸的安详,回想着过往的那些年,忽然变得有些落寞。
“打拼的年月虽然苦,但充实刺激,收获的也很多,所以我并没有什么不知足的地方。”
“但最好的日子……还是小时候。”
“和白继明,和其余的一些人,还有你母亲和姨母。”
说起以前的开心事,陈朔也变得舒服起来,小声的说着,一旁的楚景言和陈慕青便静静的听着,说到好笑处,两人也会抿嘴乐一乐。
然后时间就这么过去,陈朔的声音越来越小,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旺盛。
“就是那次……我给你的母亲……”
楚景言笑吟吟的听着,然后示意陈朔继续说下去。
陈朔没再说下去。
他闭上了嘴。
闭上了眼睛。
停下了呼吸。
停下了心跳。
停下了一切。
一台仪器上表示着生机的一切指数都停了下来,陈慕青握着陈朔的一双手低下了头,身子止不住的颤抖,眼泪很快打湿了一片床单。
然后终于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爸爸……爸爸……”
哭的歇斯底里,叫的歇斯底里,陈朔一生只有楚景言这么一个亲生儿子,但却在一次例行的去福利院进行慈善活动上,收养了一个小女孩。
那个女孩就是日后的东方国际会长唯一的掌上明珠。
享尽世上一切的美好,还有严格的教育。
陈朔实在算不上一个合格的父亲。
但绝对是一个很好的老师。
陈慕青对于陈朔的感情,楚景言可能懂不了。
医生冲了进来,做着最后的努力,陈慕青靠在刚刚才从机场赶来的戚清荣肩上哭得死去活来,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拼了命的往陈朔的病床上靠。
屋子里很吵。
楚景言一直低着头。
“出去。”
年轻的董事长大人抬起了头,看着周围的人说道。
所有人停下了手上的事情,惊愕的看着楚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