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不慌不忙同沈宣莫遇进了贡院门,外头还有数位不留神没赶上时辰的考生隔着贡院大门在声嘶力竭地叫嚷:“我的鞋,我的鞋……”
众考生侧目,原是有那背着箱笼着急过头的,人未赶到却将脚上的鞋甩脱了进来。
考场贡院内每人一间号舍,狭**仄还结着蜘蛛网,里头供人吃睡答题的不过一上一下两张狭窄木板。因此,在这里头囫囵待完九日的举子考生,无一不是面黄肌瘦,眼眶青黑。
因此,阿羡那间格外干净,格外宽敞,铺着毛皮软垫放着精致甜点的豪华版号舍就分外让人眼红了。
“为什么他的号舍有我们的三个大,考座上还放了如此奢华的被褥坐垫?”隔壁气喘吁吁打扫号舍的考生忍不住拽着一旁面无表情的考差衣领,指着云淡风轻的阿羡愤愤。
考差摸了摸腰侧的佩刀,等人讪讪退了两步才漫不经心道:“知道这春闱考场翻整阔修的银子哪儿来的吗?东林堂大当家林家捐的。知道这小子谁吗?林家长子。”
人民币玩家和普通玩家会是一样的级别待遇吗?答案很明显,不可能。
至少坐在主位捧着香茗的主考官见着浑身上下写满我家很有钱我是关系户的阿羡,是倍感亲切的。
“有钱就与旁人不同么?不过铜臭之辈,科举得凭真本事说话,哼!”号舍里一半寒窗苦读奋发向上的考生忍不住心中泛酸,瞧那闪闪发光的笔墨纸砚,瞧那一应俱全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一众用品,卖掉一件都够他们吃喝好年了!
锣声响,三位考官端正拜过孔夫子后,郑重点香宣布科举考试开始。
主考官又亲自捧着试卷笑眯眯走到阿羡的桌前,帮他铺开:“不必紧张,仔细答题便可,有什么照顾不周的尽管告诉老夫。”
阿羡拱手答谢,瞧着主考官乌纱帽里价值连城的龙凤斋白玉簪淡笑。
事实证明,有钱,很多时候就是了不起,而且人林家可不止有钱,还有势。
这厢贡院里头数百举子开始凝神答题,认真专注;那厢,林家也没闲着,精神抖擞的温婉大手一挥带着弯弯出门:“走,去你姨母家蹭饭去。”
温岚三个儿子,只小儿曹怀远于学问上有些天分,能在秋闱上得中举子又能参加这春闱,因此倒也如温婉一般重视得很,早早摆了香案在家供奉魁星。
如今见了温婉母女也顾不上等送考的家奴回禀了,直接急匆匆问起温婉来:“如何?孩子们可是都进去了?”
“进去了,天蒙蒙亮就都进去了,就是有几个赶不上时候被关在门外哭嚎的,还有几个衣服鞋袜里头写了字被撵出来的。咱们家怀远和阿羡自是有谱的,用不着咱们俩操心。”温婉骄傲,她儿子最是省心的。
人逢喜事精神爽,温岚见着自家亲妹子自是有说不完的话,又吩咐人去准备丰盛的一桌子菜留温婉母女俩用午饭。
对林弯弯而言,姨母家等于好吃好喝,只要她上曹府,桌上放的饭菜点心果子必然全部都是她相当爱吃的。
可当她好不容易捧着肚子等到日上三竿时,呈上来的饭菜却让她傻了眼。
“这是及第粥,这是及第桃,这道是独占鳌头,这道是魁星点斗,这道是连中三元,这些菜都是有讲究的,咱们博个好彩头,快尝尝!”温岚笑眯眯介绍。
温婉点头如捣蒜,深觉与老二想到了一处,迷信的力量,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姐妹下一拍即合,只苦了弯弯,看着一桌子的白粥、桃、鳖头、烧饼、汤圆无处下筷。幸亏这春闱只有九日,不然照这两姐妹的神经法,她非得被她娘逼着啃完七七四十九颗老鳖头不可。
“眼下风和日丽的,反正咱们在家里也没什么事,我看不如借着春闱的热闹也捞他一笔,到时候万一孩子们高中,咱们也有银钱办它个三天三夜的流水席啊!”温婉眼珠一转有了主意。
当下温岚拍腿大赞,姐妹二人嘀嘀咕咕精光四射聊得愈发投契,直到月上中天林渊驾车来接,温婉才依依不舍牵着耷拉着脑袋的弯弯回家。
至于苦逼的曹姐夫,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只有过年有三天休息日不说,每日不加班到戌时是甭想回家搂媳妇儿造小人的。
于是,京城大街小巷因科举春闱一事衍生了几大季节性产业,如永福客栈里头新设了春闱多人间,住一日每人只需二十文银钱。
又如鸿运楼新设了及第餐,不但菜色精致,价格实惠,凡是春闱举子到场还能额外赠送一张在国清寺供奉过的及第符。
等到温婉把办流水席的银钱挣得差不多,摆酒的鸡鸭鱼肉、点心酒水也命人置办齐,阿羡也带面色红润着沈宣莫遇出了考场。
林家自是一番好酒好菜好服务的招待,只是第二日温婉就忧心忡忡找自家闺女解梦。
她没敢当面问阿羡,怕给他压力,她是私下问的:“闺女,咋办?昨晚上娘做梦,你哥和你表哥都没中!”
弯弯吸溜着面片儿汤,晃着小粗腿立马道:“梦是反的,说明我哥和表哥必中的。”
瞧着闺女底气十足,温婉也恢复了信心高高兴兴准备流水席去了。
结果没过两日,温婉又来找闺女解梦来了,而且这次更愁了:“闺女,咋办?娘昨儿夜里做梦,梦见你哥和你表哥都中了,一个状元一个探花,还骑着高头大马游街呢!”
弯弯啃着烤得滋啦冒油的蜜汁鸡翅笃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哥和表哥必中的!”
温婉有些懵:“前两天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弯弯吮吮油光发亮的手指,端过碗暖乎乎的冰糖山楂水消食:“阿娘,等我哥考中是不是该定亲了?”
温婉脑子一懵,还真是!阿羡十四了,这年代流行早定亲,女家好根据夫家情形教养闺女掌家理事。
于是,心思重重的温婉左脚绊右脚的走出了她闺女的房间,开始了周期性循环的噩梦,直到春闱放榜那日才算得以解脱。
“可算是放榜了,折磨死人了。”她尚且不知,她那同样提心吊胆的二姐是如何两眼青黑熬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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