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宜宁心下不免动容,她知道,马氏是因为喜欢她,又不是挑剔的老人,更加看重晚辈的心意而不是手艺,才会这样说,但她自己的女红自己清楚,若说多精致是没有的,做的倒是还算结实。
“娘。您吃茶。”秦宜宁又接过茶盏在姚氏跟前跪下敬茶。
姚氏笑着接过茶碗吃了一口,也送了秦宜宁一个大的封红,还有一个精致的雕花木盒子。
秦宜宁笑着行礼,“多谢娘。”示意冰糖将东西收下,随即双手奉上给姚氏做的绣鞋。
姚氏笑吟吟的接过来:“多谢你,快起来吧。”
“是啊。到外婆这里来坐。”马氏亲热的拉过秦宜宁的手,让她挨着自己坐,怎么瞧这个外孙媳妇都顺眼。
“好孩子,盼星星盼月亮,终于将你给盼进门了。你来了,大福也有个人照顾,咱们府里主子少,下人却多,我和你婆母都不善于管理这些,回头就把这些都交给你了。”
“外婆的好意我知道,只是我年轻,又没见过这些世面,怕会做不好丢了王府的体面。”
秦宜宁倒不是真的不会管家,从前在大燕也是做过掌家小姐的。只是怕一进门就夺了婆婆的权,会惹人反感。
姚氏笑着道:“你是个聪明孩子,掌家的事做着做着也就熟悉了。若是有什么拿不准的,你也大可来问我,我告诉你几次,你也就会了。我年纪大了。这会子只盼着抱孙子,其他的都顾不得了。”
秦宜宁听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呐呐道:“是。那我有不懂的就来请教娘。”
姚氏笑吟吟点头,“待会儿我就让赵坤家的把对牌给你送锦华苑去。”
秦宜宁微微一想,就笑道:“娘,媳妇有个不情之请,您能不能将赵妈妈借给媳妇一阵子?也不需她常常伺候在屋里,我年轻,见识也短,府里许多事还不懂,有赵妈妈在也好提点一些,再一个,若要传话之类的,有赵妈妈在也多一些分量。”
姚氏闻言不由得深深看了秦宜宁一眼。看她眼神专注真挚,并无任何不甘愿,不由得暗赞起来。
果真是个聪明的姑娘。
若是等着婆母往院子里塞人安排眼线,还不如自己主动一些,做的也漂亮。且赵坤家的还是体面人,她还能借几分势站稳脚跟。而且这般主动要求去帮忙的,赵坤家的也就白日里走动走动,晚上不好赖着不走,就回来了,也不会碍了小两口的生活,真是一举数得。
姚氏的心里着实有些复杂。
一方面替儿子高兴,有个如此聪慧的媳妇,对儿子来说是一大帮助,至少这个女子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
另一方面又有些担忧,因为这么聪明的人放在身边,若是一直关系好还好,一旦有了龃龉,斗智起来自己可不一定有胜算。
见姚氏沉默不语,逄枭看的焦急起来,他素来也听人说过婆媳关系不好相处,又怕自己在母亲面前表现的太护着秦宜宁,会给秦宜宁招来妒忌,等他不在家的时候,麻烦的还是秦宜宁。是以他只能站着干瞪眼,心里不住的猜测姚氏到底在想什么。
马氏却见不得人行事拖沓,当即道:“大福媳妇跟你说话呢,你想什么呢?你身边要是事多赵坤家的走不开,那我就安排我身边一个得力的去。”
“娘,我觉得安排赵坤家的去很好。我只是在想,只安排一个人帮衬大福媳妇还不够,回头我少不得要将府里这些人召集起来,好生安排一番才行。”
秦宜宁隐约猜得到姚氏的想法,就只笑着道了谢。心里倒是并无什么失望。
毕竟严格说来,她与逄枭的家人还并不熟,太婆与婆母对晚辈的感觉也自然是不一样的。想她初回家中时,亲生母亲对她都未见得多好,天长日久的相处下来,现在还不是好的难舍难分的?
日久见人心,她又不图谋逄枭家什么,她相信以后姚氏会喜欢她的。
见他们聊的差不多了,逄枭便道:“娘,我们今儿还要去宫里谢恩,午膳可能不回来用了。”
姚氏现在一听道“入宫”两个字就替逄枭紧张,想到自己儿子的身份,往后万一逄枭出征,家里这些女子少不得还要如从前那样被“请”进宫里去“小住”。能有个秦宜宁这样聪明的儿媳妇,倒还真是一桩好事。
这么一来,姚氏看秦宜宁的眼神就更温和了。
“你们快些拾掇拾掇,这就去吧,去的迟了不要让圣上怪罪。 ”
“是。”秦宜宁起身给姚成谷、马氏和姚氏行了礼,才跟着逄枭一同出去。
二人一走,马氏的脸就撂了下来。
“玉屏,你才刚那是什么意思?”
“娘,您说什么呢。”要是无奈的看着马氏。
“宜丫头才进门,气气的给你敬茶,又送你自己做的女红,你在那端的是什么架子?人家孩子在家里可是掌上明珠,到你这里来难道还要伏低做小不成?”
“娘,我哪有这个意思啊,我喜欢她还来不及。”
“我看你就是有!宜丫头跟你说请教,还跟你借用赵坤家的,那是她懂事。怕你当婆母的拉不下脸来往儿子房里安插人,就主动请一个人过去。你可倒好,在那端着架子,你心里那点小九九,谁还不知道?你还怕你儿媳妇跟你别苗头不成?”
姚氏被戳中了心事,到底有些不舒坦,“娘,我哪里是怕这个?我只是怕她初来乍到的掌管不得当。”
“得了吧,你是我生的,我会不了解你那些小心思?你就是怕你儿媳妇太聪明,将来府里都被她控制了,万一你们相处的不好,你怕你拿捏不住她。”
马氏的一句话,就将姚氏的小心思都说破了。
姚成谷在一旁吧嗒着旱烟,只做听不到这娘俩的对话。
姚氏则道:“娘,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也并不是不喜欢她,更不是想刁难她,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
“防人之心?”马氏冷笑,“你就是心思不正。你在大户人家里当过差,就染上那些陋习了,算计外人那是你有本事,连自己家人你都这样,你活的累不累啊?那孩子哪里不好?我看着她就很好。又懂事,又知道进退。你以为你那点小心思很隐蔽呢,你娘我这个直性子都看出来了,人家丫头那么聪明,会看不出来?她就是有涵养不说罢了。”
姚氏被马氏批的面红耳赤,却也并不觉得自己的防备有什么错。
她就儿子一个依靠,儿子现在正热乎着,在那么个大美人跟前哪里能把持住?她是做娘的,当然要给儿子看着些了。”
见姚氏沉默不语,马氏冷笑了一声,道:“你也不用不服气。人家是宜丫头虽然小时候命苦,没在家里享过福,可是人家秦家从前在大燕朝可是大家族。宜丫头深得她父亲的教诲,人品自然不会差。
“我听大福说,宜丫头以前未出阁就掌管内宅。你若是真怕被夺权,我就不得不说一说了,将来一切都是孩子们的,你这么攥着拳不撒手,难道你还能带走不成?”
马氏的一番话,已说的姚氏面红耳赤,都恨不能找个地缝去钻。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感情上,她就是会控制不住啊。
马氏见姚氏那个样子,摇着头点着她道:“你们老姚家的人啊,都心眼儿多,你们自以为聪明,能算清楚天下的事,就是算不清楚人心。”
姚成谷见战火居然烧到自己身上了,无奈的道:“我又怎么了?你教训闺女就教训,可别搭上我。”
马氏看着姚成谷那模样,也懒得多与这老头子废话。
回头叫了米嬷嬷过来,“回头你多往锦华苑走动,给宜姐儿送一些补身子的汤啊水的,顺带看看有没有人给她气受,若是有,你就回来告诉我。看我来收拾她!”
米嬷嬷被逗笑了,“太夫人,您这话根本不是吩咐奴婢的,您这还是在教育女儿。”
马氏瞪着姚氏,哼了一声。
姚氏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心想着自己或许是真的不对,她知道母亲是个直爽人不假,可看人的眼光从不会错。
或许真是她想的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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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宜宁这厢与逄枭乘上马车往宫里去。
“宜姐儿,你生气了?”逄枭握着她的手,小心翼翼的问。
秦宜宁惊讶的很,“为什么这么问?”
“才刚我娘那样。你是不是生气了?”
“哪会。”秦宜宁失笑,“娘对我很好,才刚还送了我个水头极好的翡翠镯子呢。我才刚进门,和长辈们还都不熟悉,往后熟悉了就好了。你别胡乱猜,闹的像娘欺负我了一样。”
逄枭闻言,不由得暗自松了一口气。
且不论当年的那些纠葛到底谁对谁错,姚氏生养了他,一个未婚的女人带着他不容易,若是媳妇与母亲相处的不好,他的心里多少会有遗憾。当然,若是他的母亲不喜欢他媳妇,他同样会觉得遗憾。幸而他的宜姐儿大度,母亲也并不是个糊涂人。
就如同秦宜宁说的,日久天长的,熟悉了或许就好了。
二人一路先聊着,不多时候便到了宫门,换乘了油壁车后直接先去养心殿。
“等了你们这半晌,总算是等来了,才刚太后还问起来呢。”李启天笑容可掬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