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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保护
    秦宜宁美眸眨了眨,好半晌才消化了尉迟燕话中的意思。??
    她有些动容。
    但是更多的,却是意外和深思。
    她与尉迟燕不熟,他这样一来,倒是让人觉得她与他已经海誓山盟过了。
    若真有这种话,何必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说?他若怕她不能受辱而自尽,为何不悄悄地告诉她给她个活下去的希望?
    如今礼部随行的官员,以及皇上安排的一百军兵和五十侍卫都在旁观,这其中必然掺杂了不同派系的人安插进来的眼线。
    尉迟燕这是要当众将她绑定在他的船上,从而将秦槐远彻底拉为一派,已完全不考虑她的闺誉,就是要让所有人都误解,她曾与太子私相授受,私定终身。
    秦宜宁承认,自己太现实。
    可是她是当朝太师的嫡女,她不可能像个平凡的女子一般只谈感情,不分析朝局。
    尉迟燕若只是个寻常人家的公子,这番做法,她会觉得是真情流露。
    可尉迟燕是太子。
    太子如今地位岌岌可危。
    太子又与宁王关系紧密。
    当初宁王抢走冰糖,她登门营救而中计,被迫将定国公府一家和父亲都拉在了宁王的阵营,宁王才能成功弹劾了曹国丈,从此才得罪了曹家,从而才有了妖后百般陷害,导致孙元鸣的死,导致了孙家的家破人亡,让那么多的女子再没了依靠,间接造成了母亲在秦府的艰难……
    这一系列的连锁反应,起因都是宁王与太子一派的计算。
    她当时天真的以为自己是在救人。
    可是残酷的现实给她上了一课,孙家人的鲜血便是昂贵的束脩。
    有了这些经历,秦宜宁早已不是个满脑子爱情憧憬的小姑娘了。
    她微微一笑,扶着冰糖和松兰的手缓缓下了马车,退后两步行了一礼,脆生生的道:“太子殿下请自重,自古婚姻之事,自来是遵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太子殿下这般行事,于礼不和。”
    尉迟燕闻言便愣了,随即白净的面皮涨的通红,往秦宜宁面前疾走了两步,伸手便要去握她的手。
    “四姑娘,你误会了,我……”
    “啪”的一声脆响,他的手抓住了她的,却立即被她另一只手挥开,打的他手背红了一片。
    秦宜宁拧眉,冷声道:“太子殿下,男女授受不亲!虽然臣女奉旨参与和谈之事,外界之人将臣女传的种种不堪,可那也是臣女甘愿为国牺牲!今日太子殿下竟这般当众轻薄,未免太不将臣女的名节放在眼中!”
    尉迟燕愣愣的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周围围观的百多号人,随即又看向蹙着眉的秦槐远。
    简单的脑回路终于有几处接上了!
    想着昨晚宁王去劝说父皇将他解了禁足,想着今日一早宁王怂恿他快来追人,一些模模糊糊的想法渐渐在脑海中成形。
    他觉得自己是被利用了,但是其中具体细节,他还是不明白。
    他只知道,他的一番表白,没有换来秦宜宁的热泪盈眶,没有换来她动容的以身相许,却成了当众轻薄,将她看低了。
    是啊!她不是青楼女子,她是正经的大家闺秀,男女之事,即便只有二人,当面提起也是私相授受,何况他竟然当这一百多人高声宣扬,还要去抓人家的手……
    尉迟燕后悔不已!脸上早已紫涨。
    “天寒,太子公务繁忙,还请回吧。”秦宜宁说着屈膝行礼,再度上了车。
    太子愣在原地,呆呆的看着她曼妙的背影。
    秦槐远旁观了一切,自然明白秦宜宁的考量,心中对女儿的聪慧便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从前她在府里与人谋算,那只能看出她的聪明和手段,如今她的做法,才真正体现出她政治上的敏锐和大局观。
    她这般严词拒绝,不单单是为了保住自己的闺誉,更是为了让人明白,他秦槐远是忠于皇上的,即便做了太子太师,也并未变成谁手中的刀。
    而且她一个闺中女子,面对这般大庭广众之下的调戏,她斥责的义正言辞、名正言顺。
    她又说了婚姻大事尊父母之命,也给秦家与太子联姻之事留下了转圜的余地。
    “太子殿下,吉时不能耽搁,臣等先行告辞。”秦槐远微笑着与太子行礼,态度与往常的谦恭有礼并无不同,让人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尉迟燕急的额头都冒了汗。
    “太师,本宫……”
    “太子殿下不必多言,臣都明白。”
    你明白什么了?!我就怕你明白错了啊!
    尉迟燕心里在呐喊,唇角翕动着不知该说些什么。
    林中坐在树上的逄枭再度放松的靠着树干,闭目养神起来。
    秦槐远与尉迟燕礼数周全了一番,就上了马车吩咐启程。
    车队缓缓行驶,尉迟燕带着内侍们站在路旁,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失魂落魄的上了马,再无来时的意气风。
    跟随伺候的内侍看太子的脸色,揣摩道:“殿下,那秦家的小娘子未免太不识抬举,太子殿下如此风流倜傥的人物,肯要她个残花败柳,她竟还敢这般狂妄!殿下,要不……”
    “滚开!”尉迟燕一鞭子甩了过去,怒声道:“去宁王府。”
    内侍惊觉自己马匹拍在了马腿上,也不敢再多言语,急忙行礼应是,一行人追着太子往城里而去。
    官道上渐渐恢复了安静。
    逄枭这才睁开眼,轻飘飘一跃落地。
    虎子紧随其后,“主子,那个太子倒是真的喜欢上秦四小姐了。”
    “他是喜欢。可他行事未免太无章法。”逄枭走向林子深处他们拴马的方向。
    虎子惊讶逄枭竟然回答他了,急忙追问道:“主子,太子虽然没有考虑到四小姐的名节,当众就那样儿的确不好,可他也是真情流露。”
    “幕后之人利用的就是他的真情流露,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这种太子留着,倒也不坏。”
    “主子,我不懂。”
    “他最后不是说要去找宁王么。”
    逄枭已先走到马匹跟前,解开拴着的缰绳,“太子的禁足,是昨晚才解的,整个新年都在东宫闭门思过。昨儿解了禁足,今日一早就急忙来了。做了一番蠢事,又回头去找宁王了,你还不明白?”
    虎子眨眨眼,才长长的“哦”了一声。
    “又是宁王背后捣鼓!他这是想彻底拉拢秦蒙呢!哎呦,上次他拉拢秦蒙,害的孙家男人一个都没剩,这次,啧啧,幸好四小姐还算懂得自重,从而避开一难。”
    逄枭一面抚摸着浑身毛色漆黑油亮爱马,一面道:“她倒是个聪明的。”白费了他刚才为她捏把汗。
    虎子闻言惊讶的道:“主子,您是说四小姐是故意的?”
    “咱们启程。”
    “哎,主子,您还没回答我呢。”
    逄枭不说话了。
    虎子郁闷的憋着嘴,跟着逄枭将马牵到了官道上,嘟囔道:“就咱们俩人,即便鞑靼人来了,咱俩又能起什么作用啊。再说他们和谈的队伍一百五十多大老爷们,鞑靼人顶多再来二三十个,也不至于将和谈的队伍都灭了。”
    逄枭挑眉看看虎子,随即从领口扯出一根黑色的皮绳,上头拴着一枚小巧的雕刻了虎头纹的红玉哨子
    虎子惊讶的道:“您传精虎卫来了?”
    逄枭以哨音做答。
    一声苍凉、高亢的鹰唳传遍天际。
    不过片刻,便有十名精壮的汉子从京都方向沿官道策马而来,他们年纪都在二十出头,人人身高马大,气穴暴突,一看便知身手不凡。
    见了雍容端坐在黑马之上的逄枭,十人齐齐的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拱手齐声道:“主子!”
    “嗯,都起来吧,一路辛苦了,随我启程。”
    “为主子尽忠,是我等荣幸,何谈辛苦!”
    十人再度上马,跟随在逄枭身后。
    虎子咂舌。
    精虎卫是逄枭精心培养,都是拣选战乱时无家可归之人,表面上算作忠顺亲王府的府兵,编制只有一百人。可这一百人,却是从上千人中精选而出的佼佼者。那些落选之人就都编在虎贲军之中。
    可以说,虎贲军中那些崇拜王爷的汉子,有一大部分是王爷培养而成,人人都想成为精虎卫,近身服侍王爷。
    因朝局不稳,王爷出征之前,留了四十精虎卫保护王府,暗藏二十精虎卫于都城四周各安排了任务,还留了六个化妆成小厮、内侍,贴身保护老夫人等人。带出来的就只有三十四人,这三十四人又各有任务。
    如今听说鞑靼探子潜入大周,为了保护仇人之女,王爷竟一下子调出十个来。
    虎子已经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逄枭和虎子就带着十名精虎卫不远不近的缀行在大周和谈的队伍后,既让那群人无法现自己,也可以保障一行人的安全。
    到了傍晚时,果真现了一路扮作山匪的鞑靼人,被逄枭带人不费吹灰之力的全灭了。
    于秦宜宁来说,这一路倒还平静。
    于逄枭和虎子来说,一路疏松筋骨,也不无聊。
    十八这日的下午,队伍终于来至奚华城外。
    秦宜宁撩起车窗上的暖帘。
    火红的夕阳远远地半掩山间,奚华城古老的城池伫立着,以悲悯的目光凝望着大燕飘摇的山河。旷野上两军阵营连绵,呼吸的野风之中都掺杂了硝烟与血腥。
    这就是残酷的战场。
    秦宜宁的神色肃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