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亦,那个新来的齐达现在何处?”司徒南喝着凉茶挑眉问道。
“大人,我将他引到后堂先去察看我们五城兵马司的工作范围还有一些注意事项去了。”
刘亦顶着个前两日被司徒南用鞭子抽花了的脸,弯着腰半跪在地上,给司徒南一边脱着靴子一边讨好地说道,“大人,放心,一些核心的东西,小的绝对不会让他碰的。”
“嗯。”
司徒南倚在长椅中微微点头,半晌眼睛微眯,开口道,“想个法子,把他挤走,让老大回来!”
“这个……”
刘亦闻言微微迟疑,这件事情可不好办,搞不好会得罪新来的都尉,于是小心翼翼地劝道,“都尉大人,这个新来的齐达将军明显是令尹大人和司马大人安插过来的,我们要是赶走了一个,肯定还会再指派来一个,而且都尉大人也吩咐了我们这段时间不要轻举枉动……”
“我说弄走他!”
司徒南手中的茶盏往桌上一罢,眉眼一挑,“听不明白本都尉的命令?!”
他身后站着的其他的几个世家子弟的统领拍着刘亦的肩膀道,“刘亦,你明不明白,这是都尉大人给你将功补罪的机会!”
“不懂珍惜,下次可什么机会都没有了。”
“我们几个可是想要都没有!”
司徒南倚在靠椅中微微冷笑,“还不快去办!”
“是是……我这就去想办法!”
刘亦心中叫苦。
什么苦差事,难事都要他去办。
“还有城里那些暴民,你给本都尉派人时刻盯着点,不要让他们再给本都尉闹出事情来,出了纰漏,影响了都尉大人,否则我唯你事问!一有人证的消息就来回报。”
司徒南用脚踢了踢跪在地上的刘亦又命道,若不是若敖越椒吩咐,他早就点起人马把那个万记馄饨店给查封了。
刘亦挤出一个笑容连连答应,“大人请放心,小的这次一定会办好的,绝不会出半点差池!”
就算办不好,也得办。
将司徒南送走,刘亦对跟着他的一队五城兵马司的兄弟叹气,“大家都想想办法吧!不然到时候又有苦头吃!”
兄弟们闻言纷纷骂道,“统领,上次东大街的苦差事也叫我们干,若不是太女他们不计较,差点得罪整个刑狱司还有当朝太女,这次挤走齐都尉这么大的事又要我们干,完全是看我们没有背景,好欺负!”
“万一干不好,我们不仅得罪了齐都尉,连带背后的令尹和司马大人都会得罪,我们在五城兵马司肯定混不下去了。”
“我们这些寒门出身的就是炮灰!”
……
众人七嘴八舌的,刘亦何尝不知,苦笑摊手道,“谁叫我们几个出身不好,出身好的都跟着都尉大人去享福了。”而他正是因为出身不好,爬了好多年才爬到如今的位置,还每日如履薄冰。
众人愤愤不平,却又没有办法!
只能分头去想法子。
刘亦也带着几个人骑马上街去巡逻,顺便盯着百姓免得闹出事来,到时候他可真的吃不了兜着走。
而下朝后的芈凰没有回东宫,反而带着凰羽卫还有一个非要跟着的成晴晴在城中四处晃荡,这个商铺看看,那个茶楼坐坐,一副四处找人打听巡视的样子。
两个人漫无目地坐着马车走走停停。
又从一间铺子里出来,成晴晴登上他们棕色的华盖马车,终于忍不住问道,“我们这样四处乱晃有用吗?”
“多等等就知道了,他们现在肯定在等着我们先找到人,然后杀人灭口!”芈凰说道,同时看着她道,“你不是说你今天要参加赵侯夫人的一个生辰宴,那你怎么现在还不去,快到午膳开席的时间了?”
“不想去,那个周菁华也在!”
成晴晴撅住嘴道,“每次遇见她总会听到不想听的话。”
芈凰听到“周菁华”的名字,也不禁峨眉微簇,说道,“她不是老说是我和成嘉害死她父亲害死了她全家,可她一定不知道她父亲周穆是因为一直在为若敖越椒办事才丢了性命,赈灾案就是因为越椒指使周穆挪用灾粮才爆发的,而周穆也是替他背了黑锅。”
“什么?周穆贪墨背后是若敖越椒指使的。”
成晴晴不敢相信,她从来没有听她哥说过此事,尖叫道,“那周菁华岂不是太惨了,嫁给杀父仇人为妻!”
“算是吧!”
芈凰点点头。
对于成晴晴而言这些朝中之事还是不宜知道太多,容易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交代她不要到处去说她就命人开车把成晴晴送到赵侯府的门前就准备离去。
她正放下车帘目送成晴晴进门之际,眼角余光所及之处,不远处有一个人影看见她回过头来就很快缩回马车之中,她皱眉,命人立即开车,然后坐了片刻,从暗柜里拿出一面铜镜摆在车窗前,半伸出车窗,铜镜中隐约显示有一辆青布马车,还有几个可疑的路人一路跟在她们的马车之后,这情形就和竟陵县时遇到的刺一样。
芈凰勾了勾唇角,“鱼终于上钩了。”
于是对外面驾车的养由基命道,“一箭,后面有一辆青布马车跟了我们很久,你沿着南城大街一直走到头然后加速右拐上西大街,然后就拐到我们今天的目的地。”
“是!”
养由基闻言一手稳稳驾着马车,趁着前面拐弯之际,头往后侧了侧,视线之内果然看到太女所说的有辆青布马车跟着他们在,然后他让芈凰坐稳了,陡然地一挥马鞭,加快速度超过前面五城兵马司的人马,然后在西大街口快速地拐个大弯。
后面的青布马车有样学样,同一时间加速,超过前面的五城兵马司,引得周遭路人和五城兵马司的人顿时人仰马翻。
刘亦今日本就心烦意乱,见到有人和他抢道顿时骂道,“你们一个二个,可知本统领是五城兵马司的统领,居然敢当街超本统领的马,给我抓了他们回五城兵马司!”
“是,老大!”
“废话!让开!”
青布马车的车夫挥着马鞭大骂,扬尘而去。
刘亦气极,在五城兵马司里受气,出来了还要受气,指着快速离去的车马命人追上,郢都城内顿时惊现了一场疯狂飙车还有追马。
青布马车上的车夫焦急地回头看着穷追不舍的刘亦道,“统领,怎么办?”
“他们一直追着我们不放!”
坐在马车中的闾一皱眉快速命道,“你在下个胡同口减速,我们跳车离开,不要让人发现了我的行踪,同时命后面的兄弟继续找人。”
“是,统领!”
随后,车夫拉紧马缰,两个人趁着减速之际向着小胡同快速地一跃,跳车而去,待刘亦追来之时,只看见一辆空荡荡的马车,不禁破口大骂,“到底是哪一个敢超本统领的马车,等下回我再遇到一定送去五城兵马司让你们吃牢饭!”
“来人,把这辆马车充公了!”
“是,老大!”
“今日真是倒霉,出门不利。”
刘亦带人又在附近转了转还是没有看到刚才青布马车上车夫的身影,躲在前方不远处小巷子里的小里子探出头来看了离去的刘亦一眼,“一箭哥,今天又多亏了这个刘亦,事情才能那么顺利!”
“那好,我把马车开走,你们保护好太女!”
养由基将停在路边的马车沿着西大街又开回去了,藏身在人流中的闾一,等了一会果然看到他们的马车再度现身,招了招手。
“全部跟上!”
一群乔装易行的路人再度追上他们的马车,只是他们不知道在西大街另一头的平民窟,此时停着另一辆一模一样的华盖马车,而芈凰望着车中跪着的三男一女,正微微拧眉:“弦青,这就是你说的逃脱的那三个人?”
青儿看了看野狗三人神色激动地点了点头,“就是他们三个,野狗,老五,老八,他们是跟着我们最久的三个家伙,平日里负责给小七四处打探消息还有带人抓人,我怎么也没想到你们三个居然能够逃脱,只是你们为什么不去给公子报信?”
“四小姐,我们也不想的!”
被凰羽卫暗地里找出来的野狗三人再也不敢撒谎,野狗立即认罪道,“当时我正想要找七公子,没想到房里来了一个陌生的人在和七公子谈话,我当时没有多想,就在外面等着,没想到就这片刻七公子在房里就被来人杀了!当时我并不知道这一位就是那个虎贲都尉!”
“我一个人势单力薄,只能回去给老五老八他们报信,大家一起逃了!”
“小的三个当日在刑狱司也不是有意欺瞒太女,只是我们人微言轻,又想保命才没有说出实情。”老五头上甚至插了个草标,连连申辩道,希望能争取从轻发落。
老八也老实地跪着点头。
“太女,如果我们真的不想举报若敖都尉,也不会匿名举报了。”野狗诚挚地说道。
芈凰没有怪罪他们,反而拔出他们头上插着的稻草,夸奖道,“不,你们三个狠机灵,不然到现在此案我们还一点证据都找不到,如今还知道用这个稻草排除自己的嫌疑,继续隐藏身份!”
老五摸着头上的那根黄草,笑笑,“太女,主要是您悬赏的那三幅画像,就算走到大街上也没人认出我们,我们才敢也去搞了一个插在头上,果然到现在都没人再查我们三个。”
青儿呸了一声,“你以为就你们三个这贼眉鼠眼的样,要是真的画出来,足够你们被人追杀了一万次了!”
野狗三人缩着脖子连连笑着点头,“是是,四小姐说的是!”
“我们还奇怪呢!”
“原来是故意的。”
芈凰也点了点头,“知道我为什么现在又找你们吗?”
野狗摇了摇头,这个问题他们三个也想了很久,按道理,现在他们是最关键的证人,可是满大街找的都不是他们三个,如今却又暗地里来捉他们,“但请太女明示!”
“因为我不需要你们三个人上堂,但是我需要你们帮助我补齐所有的交易凭据。”芈凰说道。
“这个好办!”
野狗一喜,只要不丢了性命什么都好办,“小人以前读过几年书,所以所有的流民抓来先都是在小人这里登记过手的,然后才提交给账房先生立字据,又是小人一个个负责签字画押,然后派人送去指定地点交人的。”
所以他才能匆忙间写出那么详细的数据。
外面坐着的小里子和小正子一摔马鞭,马车从平民窟中悄然驶出,向着王宫而去,车中,野狗和青儿他们都重新换了一身小寺人和宫女的装束,跟着进宫。
野狗他们第一次进宫,见到哪里都忍不住想摸摸,“这里可真好,果然是天下最富贵的地方!”
老五咂咂嘴,“我们要是以后一辈子能留在这里就吃穿不愁了。”同时他色咪咪的眼光在一众宫女身上滴溜溜地转着。
青儿看着他们这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骂道,“你们三个别给我们弦氏丢脸!”
司琴也柳眉暗皱,对小正子道,“小正子,他们三个你好好盯着点,他们三个怎么看都不像宫里人,容易露了马脚!”
小正子一把拍掉老八摸在他身上的黑手,正色斥道,“你们想一直留在宫里也不是不行,但是你们这些动手动脚的毛病全都给我改改!还有太女吩咐的事情都记清楚了吗?”
野狗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保证,“记住了,小人一定配合各个账房先生,一字不差的把那些字据补齐!”
“嗯!”
书房中,芈凰看着地上跪着的弦青,道,“你做的很好,我会把这些都记上,到时候为你和你弟弟的罪行进行减刑!”
“多谢太女!”
青儿叩谢道,然后微微迟疑,“太女,民女有一话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你说!”芈凰看着她道。
“那日公堂上的情况,民女也亲眼看见了,就算我们如今找到野狗他们补齐了所有契据,此案还是很悬,所以民女在狱中日思夜思,要想证明若敖都尉为了杀人灭口消灭罪证而杀了我七弟,唯今之计只有另想一个法子。”青儿眼睛转了转,把她憋了一天的担忧说出来。
“什么法子!”芈凰屈指轻弹道。
“太女也知道当初民女扮成流民混进东郊混上成右徒的楼船之上,但是太女却不知道我弦氏一直奉行一种“间”术,我和小七因为都是藤妾和姬子所生,所以从小被培养成间,四处为家族打探商业情报,民女觉得这个时候,唯有从若敖都尉和司徒都尉身边下手,才能找出此案破绽!”
“间术?”
芈凰微微凝眉。
这到是一个好思路。
“你为什么要给我说这些?”
芈凰看着跪在地上的弦青问道,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帮忙。
“因为民女想为唯一的弟弟报仇还有民女不想死!”弦青声音有一丝颤拌害怕地说道。
这几日她都睡的不安稳,一想到此案要除以极刑,弦高和弦玉本来就是将功补过,此案又与他们无关,最后必然不会判刑,她则不同了,她与小七一块,如今小七死了,只有她能定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