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赐的院子不知比伯府小了多少倍,且位于京中偏僻地带,与达官贵族聚集的东街不同,周围皆是一些门庭冷落的落魄小世家。
圣旨在前,何氏等人几乎在完全反应不过来的情况下,只得遣散了大半奴仆,又寥寥收拾了包袱行李住进了新赐的小小宅院中。
前几日的风光得意几乎不在,何氏看着这小小几座倒间,眼前一黑,直接昏了过去。
而眼见这一幕的李氏更是冷笑天道好轮回,她与白恪在京郊早就过惯了农家的日子,自然不觉得苦,只是何氏从云端一样仆从围绕的奢侈富贵生活一下子跌到如今,才是真的难以接受。
再度从昏迷中醒来,何氏只恨自己为何不多留昌平伯几年时日,如此一下子陷入了某种诡异的自怨自艾起来。
没了权势,何氏区区一深宅夫人自然再也先不起风浪,而自此后,昌平伯府也瞬间消失在众人的视线,再提起“昌平”二字,首先想到的也只是那位叫做白星移的少年罢了。
第111章
入秋后,天气渐渐转凉,自昌平伯去世后已经过了一月有余,小县公降级袭爵后,白家很快便淡出了京城中的主流世家,偶尔茶余饭后众人提起,也只当做八卦笑谈来讲这一家子的荒唐事。
白果对白恪多少还有些担心,不管白氏一族如何衰落,何氏主母地位却依旧不变,在后院之中仍旧有着说一不二的话语权,更何况小县公年岁尚小,怕是压不过何氏多年来管理后院立下的积威。
“还在担心白府之事?”谢临碰了碰白果的手背,觉得屋外风有些凉,便帮他紧了紧身上的披风。
白果乖巧地站在原地任谢临动作,面上却露出些不好意思:“殿下看出来了?我其实有些担心白恪他们……”
现今白家落魄,虽说有个县公爵位,但无权无势,形同虚设,一堆人只挤在西街的一处小小院宅中。昌平伯在世时为人贪花好色,后院中不知有妾室几何,他一过世,那些没什么名分的女人很快就被何氏发卖出去,剩下打发不走的却也只得捏起鼻子来养着,而依着何氏对白恪母子几乎毫无掩饰的厌恶与憎恨,还不知会怎么变着法子磋磨两人。
谢临知白果心中所想,拉起他的手,两人一起慢慢往前走,边走便缓声道:“若王妃实在担忧,那本王便托人为他们母子打点一二。”
白果抿唇说:“殿下会为难吗?”
谢临笑笑:“替王妃办事,本王自然不会有为难的地方。”
白恪学识很好,若不是昌平伯急急过世,再过两月他便能参加京中会试,拿下一个不错成绩,谋个一官半职,人在白府也可以彻底立起来,多少有些话语权。但世事难料,如今白恪身背重孝,大晋朝又有孝期学子不得参与科举考试,如此一来,未来三年里便是彻底断绝了他出人头地的路子。
谢临也想到这一点,之后便给一位相熟的荆州大儒去了信,信中内容旁人犹未可知,只在不到一周后,他又亲自将大儒的回信递到了白果手中。
“殿下这是?”白果展信一阅,脸上有些惊讶。
谢临道:“恰逢老先生闲赋在家,正合适收几个关门弟子教导,且老先生只收有识之人,最后你那庶弟能不能留下,也单看他的本事,若是不成……”
白果道:“不成,便是白恪与这位老先生无缘,不必强求。”
谢临点点头,云淡风轻道:“本王不便出面,此事便由王妃出面告知对方。”
白果想了想:“也好。”
待两人分开,谢临去到书房处理公事,王有全站在书桌旁,几次欲言又止。
谢临神色不变,连眼眸也不曾抬起,声音清冷:“公公心中有话不妨直说。”
王有全面色一变,来到书桌前跪地小心道:“奴才只是以为,用封老先生欠殿下的一个救命之恩去换一个白家庶子的前程,实在太过不值。”
谢临缓缓合起手中的折子,不紧不慢道:“封老不居庙堂且如今又有隐世之意,于本王来说,他欠本王的人情实乃无足轻重。”
王有全还是不赞同。
那封老先生是谁?当世大儒,便是连李太傅都要恭声称作“老师”之人,若是那白家庶子真成了封老先生的关门弟子,那岂不就成了李太傅的师弟,太子殿下的师叔?!这等身份地位,又是他一个如此名不见经传的庶子可担得起的?
但看静王心中主意已定,王有全只得将话都咽回到肚子里,不再多言。
两日后,白果将信笺重新篆书一封送到西街白府,叫人交到白恪手中。
原是白恪在府中被何氏刁难地头疼脑胀,却在看到书信的内容后,不由愣住,随即双手有些颤抖起来。
李氏察觉到儿子情绪不对,忙问道:“恪儿,你这是怎么了?”
白恪恍惚地扯出一个笑,对上李氏担忧的面容,忙握住她的手道:“姨娘……”
李氏担忧:“可是静王妃寄来的信有什么问题?他是不是在信里为难你了?也是,往日他在府中不得势,府上人人都能踩他一脚,如今白府落魄成这样,他却成了那得意人,自然是要将以前落下的脸面一一找回来……”
李氏说着,情绪不免有些崩溃,红了眼眶道:“可千不好万不好,那都是我的错处,如何跟恪儿你有关呢?我、我这就去一封信,只叫静王妃有气往我这身上出,万万不要牵连我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