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跪在火盆钱烧着纸钱,暗中冷眼打量这个好命嫁出去的嫡子,眼底划过一片冰凉。
小世子白星移守在灵前,也忍不住看向自己的这个名义上的嫡兄。
白果敬好香火便发现了偷看自己的白星移,他略有好奇地看了对方一眼,不想白星移察觉到他的视线,颇为不好意思地将头瞥向一边。
小孩儿额上的纱布还没拆,脸色本就苍白如纸,今日又是一番披麻戴孝的打扮,看起来就更加惹人怜爱。
白果不禁有些心软,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对白星移友好的笑了笑。
说来今日嫁入顾府的白意与白雨薇也在顾子修陪伴下来到伯府,两人与出府之前的模样均有了许多变化,白意虽与顾子修貌合神离,但碍着他手段强硬,又抱了庶长子养在身边,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在顾府过的不错,而至于充作妾室嫁入顾府的顾雨薇,容颜憔悴的却是差些叫人认不住来了。
顾雨薇生过孩子后身体便抑制不住的肥胖,失去美貌的她哪里又能留住顾子修的宠爱?男人本就肤浅,对比起仍还俊秀漂亮还有身世背景的正室,昔日的海誓山盟那就是骗人的鬼话。
“母亲。”白意早就在顾府惨闻幼弟早夭的噩耗,可惜幼弟未曾长成人,连伯府的族谱都不得上,他便也只能压住心底的悲伤不提。今日他与何氏一见,不禁悲从中来,母子俩搂着头哭得倒是比每一回都真切悲戚。
白雨薇跪在冰冷的灵堂前,她是庶女,又是顾家妾,能有脸回来祭拜亲父在外人眼中都算的上是顾家人开恩,如此一来,她便更没有什么不仔细祭拜的理由,比起早已被身边下人小心扶着坐好的白果,还有与何氏哭完便坐在蒲团上往通盆里烧纸钱的白意,只有自己跪麻了腿,却仍旧无人问津。
她在这一刻是恨的,恨自己的出身卑贱,恨李氏没本事将何氏斗倒,恨顾郎薄情,恨白意将她的孩儿夺走。
眼底皆是止不住的恨意,白雨薇压根不敢抬头。
可白意才不会放过任何打压她的机会,尤其今日人多,白家族老几乎都在场,他心思一转,故作漫不经心地惊讶问道:“今日是爹爹头七,白恪他……还是不曾回来吗?”
京城中人众所周知的秘密,那便是昌平伯府的庶长子带着姨娘从伯府出走,有言道二人是被嫡母压迫不得已才逃出府外,但有人却也说是李氏做了亏心事,正妻膝下嫡幼子便是被她害死,总之众说纷纭。
但之所以这事被称之为秘密,便是因为昌平伯府为这事还有所遮掩,不曾放到明面上提。
白意一句话说出口,不得不得叫在场的所有人都面面相觑起来,何氏下意识皱起眉,但却又很快松开。
不过是一个掀不起风浪的庶子罢了,昌平伯去世,小世子又被她牢牢把在手里,如今的何氏就是伯府中说一不二的唯一女主人,掌握着伯府上上下下几百口人的命脉。
想明白这里,何氏微微掩过面,做出有些难看的表情,叫人看起来像是她刚一听到那庶子的名字,就表露出了很大的不满。
白意盯着白雨薇,又说:“庶子就是庶子,竟是为了些在府上闹出的小矛盾,竟连父亲最后一眼都狠心不看了?”
白氏族老中有人不免也表现出不满之意:“这等不忠不义不孝之人,合该将他逐出白氏族谱!”
白雨薇只觉得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自己身上,多是鄙夷不屑之色,想她与白恪一母同胞,白恪与李氏倒是双双逃出昌平伯府,只留她一个嫁为她人妇的女子,承受着众人投来的各种视线。
“哼,依我看呐,这也不亏是从一个娘胎里蹦出来的种,哥哥不孝,妹妹更是不要脸。”何氏娘家大嫂这时候不禁站出来说起风凉话,“咱们与顾少爷家本是大好的姻缘,便是因这庶女,搞得去年家宅不宁,竟是争宠争到自家嫡兄身上……”
此话一出,顾子修脸上不禁有些讪讪,他也想起去年的事来。彼时顾家与白家定下婚约,但他却被白雨薇给迷了眼……
现在想想,顾子修看着身边不远处跪着的黄脸婆,竟是想不起当时白雨薇的模样了。
白意时刻注意着顾子修的面色,见他神色恍惚,不由得意说:“都是过去的事了,舅母不必再提,况且如今我在顾家,公婆和蔼,夫君敬爱,又有庶妹帮衬,早不在意当年庶妹与我争锋……”
白雨薇咬碎了牙根,但她人在屋檐下,如今还要仰仗白意脸色过后院生活,不禁僵硬地附和道:“是主母大度,不跟妾计较过往,妾很感激。”
白意撇撇嘴,对白雨薇的顺从,突然觉得有些没意思起来。
仿佛是段小插曲,众人讨伐的重点仍旧集中在白恪身上,一口一个不孝的名声压在他的身上,倒是叫何氏满意不已。
晋元帝重孝道,白恪既是还想要参加科举,那身上必然不能肩负污名。何氏忌惮白恪出逃,无不有怕他科举成名,日后再也无法将人拿捏在手中,甚至反噬伯府……
而眼下,何氏眯了眯眼,白恪名声坏了,那便是绝了他最后一条出路,对自己再无威胁。
就在众人口中纷杂地讨伐着白恪这个庶长子的不忠不孝时,却有伯府上的小厮有些慌张地跑进灵堂,跪在地上,手指着大堂外说:“夫人,外面……外面白恪少爷他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