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案子的时候就像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里,年知非还是年知非,是一个普通的警察而非一件工具,他还有尊严、还有作用。可这份喜帖却好似一只无情的手将他自那个虚拟的世界拉了回来,年知非又变成了龙星河,不得不直面自己眼前的一片狼藉。在这一个多月里,齐耀辉没有联系他,可能是体谅他在忙忠义社的案子分身乏术,但更可能的应是他已确认龙星河已再无价值。
所以,以后会怎么样呢?
齐耀辉会放过他吗?他会为他保守秘密吗?只要他没有违法犯罪,齐耀辉会答应让他继续当这个年知非吗?当决定权操纵在齐耀辉之手的时候,他会跟曲江不一样吗?
……应该会吧?齐耀辉从未真正伤害过我,也从未勉强我做任何我不愿意做的事,不是吗?他只是……有点凶,有点不近人情。……不,不!我不该心存侥幸!以前曲江他……可是耀辉他不是曲江,他只关心案子。
他只关心案子!
年知非疲累地用手捂着眼睛,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
不知过了多久,徐捷推门进来。“年崽,何队找。”
“噢,好。”年知非急忙起身收起喜帖,一低头向门外走去。
“怎么了?眼睛红红的?”可徐捷却已经敏锐地发现了年知非眼底的暗红。
“没什么。”年知非轻轻摇头,“大概是太累了。”
徐捷不疑有他,只长叹一声,一副难兄难弟的表情拍了拍年知非的肩头。
“这段时间我也知道你累了,现在茅昌泰已经落网,你就先回去休息两天。今天正好周五,你下周一再来上班。”何思远可不是铁血无情的齐耀辉,案子不结案就不放假。在半岛分局,只要首犯落网,刑队的警察们就可以轮班休息了。忠义社的案子,年知非出力最多功劳最大,何思远当然是要让年知非第一个轮班休息。
哪知,年知非闻言却即刻摇头推辞。“何队,我可以……”
“这是我们半岛分局的规矩,”何思远没给年知非把话说完的机会,“还是你大哥当年立下的,回去吧。等星期一过来,还有一堆事等着你忙。”
何思远这么说,年知非再没了拒绝的余地,这便乖乖点了点头,驱车回家倒头就睡。
年知非委实是累狠了,这一觉竟睡了十几个小时。等他一觉醒来,时间已经到了周六的傍晚,食不知味地喝了半碗白粥,又回房间埋头睡了整整一夜,终于满血复活。
难得的周末,偷得浮生一日闲,年知非按老习惯起床晨跑然后买菜回家。
年知非自觉这是他理所当然应做的事,可年奶奶却心疼地嗔道:“好好的一个休息天,怎么不多睡一会呢?”
年知非微微一笑,将新鲜的菜蔬拎进厨房。“奶奶,我睡饱了。”
年奶奶伸手摸了摸年知非尖尖的下巴,吩咐道:“快去洗澡,早餐已经做好了。”
十分钟后,年知非和小叶子围坐在餐桌旁,等着年奶奶将白粥、油条、包子、三明治等早餐一一端上桌。年家向来没有食不言的规矩,再加上小叶子毕竟还小,整顿早餐就在小叶子“小叔,给我剥鸡蛋。”,“小叔,油条咬不动!”,以及年奶奶时不时的“非非,让奶奶来,你多吃点。”的交流中慢慢过去了。
饭后,年知非帮年奶奶收拾了餐桌又洗了衣服、整理了房间。一直忙到十点多,他又转战厨房帮刚给小叶子辅导完功课的年奶奶准备午餐。
见到自己的孙儿难得一天休假,竟也忙碌地好似家养小精灵,年奶奶不禁又笑又叹:“好了,非非!奶奶知道你孝顺,比你大哥当年都贴心多了。不过年轻人呢,该有年轻人的社交圈子,别一天到晚都围着我这个老太婆打转。”
谁料,年知非闻言却面露受伤之色,哀婉道:“奶奶是嫌我太黏人了吗?”
纵然年奶奶古稀之年,看透人世沉浮起落,可对上年知非这双满是哀怜的狗狗眼仍毫无反抗之能。只见她急忙擦了擦双手的水珠,捧着年知非的脸说道:“奶奶是怕你太闷。”
“我不闷。”年知非握着年奶奶的手掌,脸颊在对方的掌心轻轻地蹭了蹭。“我喜欢跟奶奶、小叶子,还有刘叔一起,我喜欢呆在家里。”
虽然现在还没有迹象,但是年知非真的很怕,他怕这样的生活不会太长久了。朋友、社交,失去了可以再找新的,只要还有机会;但是家人,没有了就是没有了,不会再有机会了。
对上年知非眷恋至深的双眸,年奶奶只觉心头一阵绵软,眼眶竟微微泛湿,不由拍着年知非的手背叹道:“真是拿你没办法!明明前两天你刘叔还夸你,说你没给你大哥丢脸,结果这一眨眼就打回原形!”
年知非知道年奶奶说的是他在海边拿下茅昌泰的事,那天晚上在海滩,他踩住了准备潜逃出境的茅昌泰。对着先于半岛刑警赶来的众多忠义社成员,他不得不放了狠话。“我叫年知非,年知是的弟弟。我大哥走了,半岛的治安以后我来接手。你们谁不服,就照着我这把刀说话!”
凛冽月色下,年知非将自茅昌泰手上夺来的长刀直直地掷进沙滩,锋利的刀光闪过每一张惊恐的脸孔,终是震住了场面。
年知非低头笑了笑,轻声道:“我比大哥还差得远,半岛区的那些古惑仔听到大哥的名字一个个都吓地魂不附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