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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我,那是我跟家人的合照。
    年知非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慢慢抚过那张照片上每个人的轮廓,忍了又忍,终是忍住了向云姨讨要这张照片的冲动。可这又是多么难忍的一个请求,忍地他竟连眼都红了。
    ——可以了,我可以的。至少她还留着我的照片,至少她曾经是记得我的。现在她有了别的儿子,我也……已经不再是“云向光”。
    说到自己的宝贝儿子,云姨亦是满脸温柔,整个人都好似发着光。“向光小时候好可爱的,又活泼又爱笑,听到我放音乐就高兴地手舞足蹈。他小时候呀,最喜欢跟我一起跳……”
    “……皮卡丘舞。”年知非轻声应道。
    云姨心中蓦然一动,不禁抬起头来疑惑地望住他。“非非,你怎么会知道?”
    “我小时候也很喜欢。”年知非却垂下了眼,不愿与云姨目光相接。
    事实上,这是他对幼年时期唯一拥有的还有画面的记忆。他和母亲手拉着手,在不大的客厅里转着圈圈载歌载舞。后来,他在失踪人口的网站上没有找到自己的记录,失魂落魄地去了夜店消遣,曲江……年知非用力咬了一下唇,制止自己继续回忆。
    “咦?手怎么受伤了呢?”
    年知非接过项链观赏照片,云姨的目光却始终不离,终是注意到了年知非左手四个指节上的细碎的小伤口。几个小时过去,伤口早已结痂。只是那累累的血痂凝结在年知非白皙纤长的手指上,仍旧触目惊心。
    “哦,没,没什么。”年知非急忙缩回手不让云姨再看,狼狈地仿佛是在掩饰自己不可告人的丑陋面目。“不小心碰伤了。”
    “那也要赶紧处理啊,发炎了怎么办?”云姨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起身自货架上拿了一盒酒精棉和一小瓶红药水。
    这一回,年知非没有主动上前结账。他安静地坐在位置里,等着云姨结账后回来为他处理伤口,小心翼翼地给他的伤口吹气,温柔地问他:“痛不痛?”
    年知非还是不说话,他只是沉静地看着云姨,双眼因为满满的孺慕和欣喜而亮地惊人。
    “妈妈”这个词总是人类学习的第一个词汇,“母亲”的形象也往往是最美好的。年知非,自然也不会例外。虽然他对现实中的“母亲”十分陌生,可他却不能免俗地在自己的幻想中无限美化着“母亲”,并在很长一段时光里以此为救赎的希望。
    当然,他是叫过人“妈妈”的,他叫过龙梦雅做“妈妈”。
    可面对一个可以对着正在戒毒的儿子醉醺醺地说出:“为什么要吸粉这么蠢呢?你飞叶子不就没事了吗?”的母亲,年知非真的很难发自内心地把她当成真正的母亲来对待。
    可此时却截然不同,夜深人静,外面的街道上已无人影,便利店里的收银员也倚在柜台内微微打着盹。整个休息区里,只有他们头顶的那盏灯陪伴着他们,宁静而美好。
    年知非知道,他该走了,可事实却是他竟连站起来的勇气都没有。云姨的形象正逐渐与他脑海中的“母亲”部分重合,年知非真的舍不得就这么离开。
    然没多久,便利店外就响起一声粗暴的推门声。
    阴沉着脸的齐耀辉虎虎生风地闯了进来,他拎起年知非的后领向云姨说了一句:“云姨,年崽借用一下。”就迅速将年知非拖出门去。
    云姨见齐耀辉脸色不对,急忙追出门来,即刻就见到齐耀辉捉着年知非的双肩,将他狠狠地推向车门。
    只听“咚”地一声,年知非的背脊狠狠地撞在车身,痛地他浑身一紧,瞬间没了挣扎反抗的力气。
    云姨见状不禁勃然变色,忙叫道:“耀辉,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
    齐耀辉这才稍稍缓和了面容,扭头向云姨喊道:“云姨,你自己回医院,我跟年崽有事要谈。”
    说完,他也不管年知非是什么态度,强行把人塞进车内,便气势汹汹地开车走了。
    齐耀辉沉着脸一路风驰电掣地将车子开到四下无人的海边,方狠踩刹车。轮胎摩擦沙滩的嘶鸣还未停止,他已将年知非拽下车狠狠往前一推。
    年知非猝不及防地踉跄了一下,人还没站稳,耳边就听得齐耀辉怒不可遏地吼道:“年知非,分手这事我不同意!”
    年知非筋疲力竭地叹了口气,扭头说道:“齐耀辉,分手跟恋爱不一样。恋爱需要两个人都同意,分手只需要一个人同意就可以了。”
    齐耀辉霎时一噎,片刻后,他头顶原本三丈高的怒火又猛涨成了六丈。“少他妈废话!你凭什么跟我分手?”
    望着齐耀辉委屈又焦急的面孔,年知非心中酸楚,久久才低声问道:“你不先问我为什么会知道标记会很痛吗?”
    跟一般人不同,龙星河经历过两次标记,这世上大概没有人会比他更清楚标记究竟有多痛。
    第一次,是在龙星河放走张定国之后。可能是因为受了枪伤身体状态不佳,标记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他就出现了大量内出血的状况危及到生命,标记也就不得不中止了。
    被救活后,觉得活着太痛苦的龙星河选择自杀却又被曲江发现。于是,自觉自己的财产被龙星河损害的曲江决定进行第二次标记。
    长时间、持续不断、敲骨吸髓般的痛苦令龙星河彻底崩溃,然而剧烈的疼痛耗尽了他的力气,教他连咬舌自尽都做不到。他只能在反复昏迷的间隙苦苦哀求曲江,求他杀了他、求他放过他、求他给他止痛针哪怕是海洛因,直至不知廉耻地哀求曲江上了他,至少将标记的痛苦稍稍缓解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