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我尚且知明事理。”
申伊扶额,道:“我只能口头提醒你,我能帮你的特别有限,杀人放火这种事,我已经很多年不干了……要想出去并更进一步,都只能靠你自己的。”
“你能带我往回走,就已经是帮了大忙,感激不尽。”重越道。
申伊见他淡然自若的神情不似伪装,确实到了这一步也没别的路可走,往前无路,只能回头,可回头若又……何时才是个头!
申伊忧心忡忡地祭出一扇古朴沧桑的大门。
那扇门内彩光流转,仙雾氤氲,流动得美不胜收。
“一定要心平气和,你千万别惹他,也别闹起来,不然你一不小心涉足其中,又得重头开始,最后肯定没好结局。”申伊还想再叨唠点什么,但重越一脸他心中有数的表情,明显听不进去,申伊也只好收声,和他一道步入门中。
走过一道冗长的回廊,却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终于,双脚落到平地,重越嗅到久违的清香,灵气涌入,眼前景象熟悉而陌生。
竟是在药香谷之中。草长莺飞,瑞鸟齐鸣,安宁闲适,尚有灵药招展,还有个人俯首于药田之中,正亲手摘取多余的子叶。
“本打算今日不见外客,不知何人自来。”至圣药尊整个人散着一股圆融的气质,返璞归真般,乍看之下就好像个普通人,只是相貌身段不普通,笑容和煦,温柔大方。
重越一直从申伊口中听到一些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真相,什么这个世界里的药尊也是他意识的一部分啦,但真正见到这个人,重越只觉似乎和前后两世接触到的那个至圣药尊都有不同之处,更接近于他印象中的那位——圣洁,高尚,从容不迫,宛如谜团一般。
“在下此来,是有一桩烦恼,想请药尊为在下解惑。”
至圣药尊自药田间抬起头来,在汗巾上擦了擦手,叠整齐了搭在药篓边上,这才起身注视着他,笑容温煦如暖阳,给人以无尽的踏实感,道:“既然来了,过来一叙。”
申伊在一旁提醒重越:“你的脸!说好的走个过场,好歹变一下你的脸,别让他知道你长什么样!”
可重越见了药尊就跟上头了一样,径直上前去,申伊想拉都拉不住。
树荫下,石桌旁,药尊为他沏了壶茶。
重越也不阻止他,世间第一位至圣药尊亲自为他沏茶,这份殊荣他还是担当得起的。
药尊给他倒茶,道:“请讲。”
重越也不碰它,道:“若是抛妻弃子,如何才能做到像您这般坦然?”
至圣药尊满面慈光,神情依旧是笑盈盈的,道:“抛妻弃子,可是有什么苦衷?”
重越道:“您都不问问几次抛妻弃子么?”
至圣药尊道:“几次有区别?”
重越顿时笑出声:“不愧是至圣,您可真是通透,确实只要有过一次,几次和几百次差别不大,原来这就是您抛妻弃子几百次的原因呐!”
至圣药尊笑看着他,也不回话,转而问道:“如此说来,想必您有许多烦恼。”
重越被他说中了,道:“至圣阁下难道就没有烦恼么?”
至圣药尊摇了摇头,道:“天地之大,其乐无穷。”
重越道:“您究竟如何做到的其乐无穷?”
至圣药尊道:“等你到了我这一步,你就会明白。”
重越皱眉:“荒谬。世人不识至圣,不知至圣,不懂至圣,岂不曲高和寡,稍有差错,麻烦透顶?”
“但凡抉择,必有一方获利,何谓差错?人若只看着苦难,就能感受到苦难,只看着欢声笑语,眼里耳边也就只有欢声笑语。”至圣药尊道,“处世之态各有千秋,本不分伯仲,然夏虫不可语冰。”
答案就在眼前,重越也不顾脸面了,就连这等半懂不懂的话也觉得如聆仙音,道:“还请您把话说清楚一点,道理说得通俗易懂,才能众口相传,药尊把话说得这般模棱两可,似是而非,着实无法理解,不如简单一点。”
至圣药尊道:“重诤不才,还请赐教。”
重越抬手示意,道:“您请。”
阳光和煦,清风掠过药田,茂盛的灵药随风摇摆。重越等了许久,至圣药尊却是站着不动。
至圣笑着道:“重诤避世已久,竟是不知大世何时成就了一位真神,着实孤陋寡闻,看来真到了退位让贤的时候。”
重越道:“我只是向您请教,没有别的意思。”
至圣药尊道:“您的请教确实是您的困惑,可见在您看来抛妻弃子实为大逆不道,您虽超脱于世,成见却还是世俗之见,眼界却还局限在世俗之中,您哪能没烦恼呢?”
“但也不能不顾人伦,抛妻弃子……”重越就是揪着这个不放了。
至圣药尊淡定地笑道:“你说我抛妻弃子,我没有妻,何谓抛?我实有子,却从未弃。我万分疼爱他们,却无所谓他们将来如何待我。我自诩不合格的父亲,也不奢望他们用亲父之称来唤我。但这些,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好冠冕堂皇的理由,说得好像您真如您所言的这般为人着想,大公无私。”重越被他亲手炼死,后来又见他亲手炼死弟子,那是因为至圣药尊就是无缘无故为了一己之私炼死过一位他们的好友兼师兄弟,还推卸到祁白玉头上,激得祁白玉与他反目,举世不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