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带着唯一的光亮来拥抱他,他还没来得及说感谢,怎么能再听道歉?
“如果下次再...”邵宁还在往下说,说了一半,又兀自顿住,摇了摇头,“不会再有下次了,以后去哪儿都带着你。”
温扬吸了吸发酸的鼻子,露出个笑,重重点头,“嗯,以后就把我变得小小的,揣在你兜兜里。”
小朋友越来越软,叠字叠得邵宁心都快化了,“好,揣兜兜,二十四小时都贴着我。”
又哄了两句,温扬的情绪才慢慢平稳下来。
“困不困?”邵宁把电脑放去一边,“困了就躺下,男朋友抱着睡。”
“不困。”温扬摇摇头,又说,“想躺下,跟男朋友聊天。”
“没问题,”邵宁揽着人躺下来,拉起被子把小朋友裹得严严实实,“想聊什么都行。”
“我有没有...”温扬顿了顿,侧躺着对上邵宁的眼睛,“有没有和你讲过,他们?”
邵宁一怔,迟疑一瞬就明白过来,温扬口里的“他们”,就是指那对带给他痛苦多于快乐的父母。
“能告诉我吗?”邵宁轻声问。
毕竟在原来的世界两年,温扬都没有和他提过一次父母。
“只能,”温扬又往邵宁怀里钻了钻,“只能和你说。”
邵宁心软得一塌糊涂,一下下揉着小朋友柔软的头发,“好,男朋友听着。”
“我父母亲,”温扬稍组织了一下语音,就开了口,“都是很古怪的人...”
其实关于温扬的父母,以及八年前那个夜晚发生的事情,并非有什么晦涩难懂,相反,很清晰又很简单,可也正因此,它才一直深深印在幼小的温扬的脑海深处,任凭时间如何冲刷,都冲刷不去。
温扬的父亲,也就是当年温家的掌权人,在外,基本一直都是所有女人的梦中情人。
他拥有无可挑剔的外表,却又不是图有外表的纨绔。
温家家底本就丰厚,在温父过人的才智与经商能力下,更是让这丰厚的家底翻了倍。
而温父本人,也不像是那些所谓的有钱人一样高高在上,相反,他很平易近人,公司但凡与他打过交道的员工们,上至秘书下至门口的保安,无一不夸温总裁好,都说与他交谈如沐春风。
可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好像近乎完美的人,没有人知道真实的他,究竟多么崇尚暴力,多么迷恋鲜血。
温父也一直将自己不为人知的这一面藏得很好,直到遇见他的伴侣,也就是温扬的母亲。
温母当年,也算是万千迷恋温父的少女们中的其中一个。
只不过凭借自身各方面都优质的条件,也有种种机缘巧合,得以跟温父相识,相爱,最后成婚。
不得不说,温父确实是爱着温母的,也许还爱得很深。
可这份深爱,却不是一般人能消受得起的。
结婚最初的半年,温母确实是过着梦中的生活,可直到有天半夜,她突然醒了起来喝水,却发现本该睡在她旁边的温父不在。
后来,温母是在书房里找到的温父,找到他的时候,正撞见他握着把小刀,一下下割着自己胳膊上的皮肤,还笑着问她,“好看吗?”
自那之后,温父便不再瞒着温母。
他在她面前自残,也在两人做|爱的时候动刀,残自己,也残温母。
温母起初也确实害怕过,可最后还是向所谓的爱情臣服,毕竟除了这些时候,温父确实是个完美爱人。
而温扬的出生,自然也只是两人情到深处“玩”出的产物。
他们从不真正在意他,关心他。
反正温家有的是钱,只要花钱雇人,就能找来照顾温扬起居的人。
日子也就这样荒唐却又寻常地过去了十年。
直到八年前的那个夜晚。
其实那个夜晚,也没什么特别。
非要讲出个不同,也只是因为温父和温母两人,意外地玩大了。
温父的刀割得深了些,温母的血流得多了些,而两人又正好,都高|潮得久了些。
于是...
等温父彻底清醒过来,怀里的女人已经呼吸都没了。
而温父也在被情绪支配的顶点,干脆利落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从始至终,他们都不曾想起过,他们还有一个儿子,随着他的姓,身上流着他们的血。
哦,或许想起过,在温父癫狂的时候,同温扬讲过,他以后也终究会变成和自己一样的怪物。
这就是全部的过往了,困扰了温扬这么多年,让他怕黑怕下雨,怕与人亲密的全部过往。
听温扬讲的时候,起初,邵宁很紧张,一直仔细注意着小朋友的状态,怕一不留神,小朋友就会情绪崩掉。
但实际却出乎他意料。
温扬全程的情绪都很淡,就好像个旁观者在陈述别人的故事一样,语调平稳,条理也清晰。
可也正是这样,邵宁才更觉得心脏钝痛。
不是被利器戳过去,只尖锐地疼那么一下就好,而是被一把并不锋利的钝刀,一寸寸往里磨,连呼吸一下都会疼。
“我怎么就,”邵宁张口,才发现自己声音已经哑得不像话,“怎么就没早些年遇上你?”
他比温扬大了十四岁。
即便是在八年前,二十二岁的他,也早已有了足够的能力,照看好一个十岁的小朋友了。